破碎与重逢
回北京后折磨章甜的并非海边的憋屈回忆,而是要重新提报选题的痛苦,与此同时,周潇潇终于正面遭遇了自己延迟一周的婚姻危机。 有的人喜欢直面问题,撞得粉身碎骨好歹长痛不如短痛,有的人喜欢对问题视而不见,以为细水长流可以分散痛苦,可惜问题不像痛苦,无法通过时间消磨,问题是雪球,只能越滚越大。 疑似出轨事件,在夫妻二人的默契回避之下,好像并未发生,周潇潇花了一周时间,说服了自己,从没经历过社会生活的人,好像很难鼓起冲出围城的勇气,这一周里,她不停盘点自己假如离开高原,能做点什么,最后可悲的发现,也许是不能做,也许是不敢做,但说白了就是不想做。 长久的豢养让她的精神世界脆弱难满足,物质欲望又难以用简单的数字描述,思考不能让野兽变得温驯,但温水可以。已经被煮的半熟的周潇潇安慰自己,没有爱情,有钱也不错。 然而再坚固的建筑,都能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如此一戳,便如流沙,分崩离析,周潇潇的婚姻死于一份肯德基。 周三阿姨早早请了假,中午做过饭就匆匆出发,要去医院拔智齿,既然打定主意做个忍者,周潇潇也不叽歪,直接买了两斤排骨,一堆蔬菜,照着菜谱兢兢业业地准备了一下午,厨房里削掉的胡萝卜皮像垃圾桶释放的烟火,围着它精准地散落一地,塑料袋,包装纸堆在流理台一角,两只锅子因为汤汁外溢,被火烧得漆黑,她忙碌了整整三个小时,兴致勃勃地把红烧排骨端上桌的时候,发现高原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正吃着肯德基。 她强忍住把盘子摔过去的冲动,坐在背对高原的椅子上问:“你没听到我在做饭?” 电视里球赛的声音很大,前锋刚刚错失好球,观众和解说员都在惊呼,高原没听清周潇潇的话,含含糊糊地“啊?”了一声。 “上周你跟谁出去开房了?”周潇潇不知道怎么换了问题。 身后人沉默了两秒,匆匆咽下汉堡:“我跟谁开房啊?不就手机落车上了吗,你还追着一路跑到酒店,我看你是太闲了,要真这么无聊,你不如生个孩子或者找个班上,省得每天跟踪我还让别人看笑话。” 一顿连珠炮打得周潇潇措手不及,她脆弱的自尊心被击碎一地,生个孩子或者找个班上?男人转移问题的能力永远这么一流,他们擅长在任何情况里找出无关紧要的漏洞,再把责任推卸到发现问题的人身上,好像率先破坏表面平衡的人才罪大恶极。 周潇潇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此前种种心理准备就像个笑话,在这段急需缝补的婚姻关系里,她努力说服自己编织假象,她的丈夫却早早找到视而不见的方法。 “生个孩子?”周潇潇提高声音,甚至有点歇斯底里了“你配吗?”高原话里的槽点太多,周潇潇找到一个最戳自己命门的发问。 高原盯着电视,依旧满不在乎“能别这么情绪化吗?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 周潇潇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真的,说实在话,她现在恨不得高原能跳起来,俩□□拳到肉打上一架也比这种看似冷静实则PUA的精神折磨强。她冲过去关掉电视,用尽量冷静的声音说:“就现在,我们聊聊。” 高原啧了一声,不等开口,周潇潇就截断他可能出口的任何借口:“还是你觉得咱俩的婚姻关系还不如一场球赛重要。” 高原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我能拿你怎么办的无奈神色:“上周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就是我的手机落在车上了,你查我的岗我没有意见,我以为厨房做饭的是阿姨,知道是你就不会叫肯德基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又是这样,七年来,两个家庭变成一个家庭所引发的所有矛盾好像都能被他轻描淡写的解释清楚,周潇潇找不出再吵下去的理由,她只感觉心灰意冷,点点头,转身回房了,还没走出两步,电视又被打开,球赛解说激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比这一周来,她所有的怀疑、愤怒、委屈都大声。 周潇潇发现,一个全职太太在一段婚姻、一个家庭里是没法发声的,所有琐事堆砌起的情绪都应该自己消化,因为她们“无事可做”,这一刻她下定决心,给自己找点事情,然后永远离开这里。 相对于章甜和周潇潇,易昭这边的进展显然顺利许多,十多个人坐在会议室的大长桌上开完策划会,广代公司的赵总又兴致勃勃地组织大家聚餐,用他的话说,这是为了庆祝这场伟大的相识。 赵总本名赵青春,今年五十三岁,名字起得日上三竿,本人却有点夕阳西下,圆脸,浓眉,脸上皮肤略显松垮,连着眼皮都比别人多折起好几折,好在人瘦,看着并不油腻。赵青春是东北人,在北京呆了快三十年,一张嘴依然是股家乡味儿,他有东北人天生的幽默感,但同时又缺点同行察言观色的本事,这导致他说话总不太合时宜,该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