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
所以慧茹简直算是自己的偶像。
杜映雪是一路陪着好友从那个火坑跳出来的,她可以说是这个女人成长发家史的见证者,要知道慧茹可是能在零几年就买得起桑塔纳的女强人!
都怪那个该死的坏男人,将慧茹伤得太深,直至她们五十多岁,慧茹才犹犹豫豫答应一个追在自己身后很多年的男人一起生活,但也还是对稳定的婚姻关系心有余悸,拒绝与之领证办酒。
这回,她与慧茹都要幸福。
此刻未来的女强人秦慧茹正被母亲摁在家里做算数启蒙,再有两年她就七岁了,可以去上学了。
但唐文娟还是想让女儿能早些去学校。
因为她也没念过多少书,在学习这方面帮不了女儿多少,但唐文娟深知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尤其是对于她们母女而言。
丈夫早逝后,她没打算改嫁,就想着将这唯一的女儿拉扯大,尽自己所能为她提供成长条件,虽然吃喝穿戴不比别人,但在做人做事方面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她们母女必须要有尊严地活下去。
“文娟姨!慧茹!我来啦!”
一个圆鼓鼓的小肉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自打回来后的这些天,杜映雪对去慧茹家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从心底里打消了对文娟姨的恐惧。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小时候自己不懂事,瞧着文娟姨板着脸训慧茹的模样总是感觉有些害怕,不太敢与慧茹这个颇为严厉的娘亲近,更别提单独搭话。
但现在杜映雪早已当了好多年妈妈,慢慢懂得不同的妈妈会有不同的爱孩子的方式,单单从慧茹以后面对生活的磨难所表现出的坚韧与锐不可当,她就认为文娟姨的教育方式不可谓是不成功的。
而再反观自己,或许人要经历的磨难与品尝过的甜蜜是能量守恒的,可能是自己小时候得到了太多爱,所以在长大以后要吃那么多苦,以至于很容易被这天堑般的落差打击得一蹶不振。
就连爹妈在离开时,除却一直念叨着的二姐,最后就是自己最让他们挂心。
杜映雪不禁又想起那锥心一幕。
那时候爹还能说话,她急匆匆把女儿送到学校后,又得赶回病床边陪伴照顾病情日益严重的父亲。
有一次路上耽搁她去得稍稍晚了些,只见爹呆坐在病床上,正对着窗外的一支腊梅出神。
见到她进门,还没来得及等自己抖落头上的雪花,爹伸出了干枯瘦削的手,示意她过去。
待她蹲下身子仰起头,冰凉的脸颊被温热的大掌抚上,像记忆中的儿时一样温暖,只是还没等她细细重温这熟悉的触感,接着就听到了令自己终身难忘的一句话——
“糯糯,爹后悔了。”
那时候爹的声音已经很是沙哑虚弱,因罹患食道癌晚期,多日来只能靠流食勉力支撑。
眸光混浊黯淡的杜英语气仍旧平和,但杜映雪分明能听出其中的痛意。
“爹……不该把你嫁给他。”
那是杜映雪第一次感受到悔意。
痛彻心扉的滔天悔意。
她更不该,更不该这么多年都长不大,更不该这把年纪还让爹妈为她操心。
而一道惊喜的女声将杜映雪从快要失态的边缘拉了回来:
“噫!糯糯!”
小案桌前的秦慧茹一抬头便见到正费力托着个小盆的好友。
她连忙扔下笔迎了出去。
“慧茹!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啦!”
杜映雪调亮嗓音,刻意提醒自己此时的所在。
秦慧茹已经好几天都没和糯糯一处玩儿了,她知道好友家最近有喜事要办,全家肯定都忙得脚不沾地,于是她也就没过去打扰。
而且她家与杜家一向没有什么人情往来的走动,所以这回不需要随礼和吃席,她娘也不会允许她去蹭吃蹭喝,而她自己更不会仗着是糯糯好朋友的身份就没规没矩。
“慧茹,你快帮我端一下,我快累死了啦!”
杜映雪这小胳膊小腿嫩得紧,刚刚一路举着过来确实有些吃不消,现在只想赶快放松下来好好活动活动。
秦慧茹听到小人儿这么说,立马不再犹疑,赶忙伸手接过还温热着的菜盆,她甚至都能闻到从缝儿里漏出来的阵阵肉香。
“慧茹!”
听到这冷峻的一声,秦慧茹下意识地想垂手立正。
别说慧茹,就连杜映雪闻声也是小躯一震,心下暗叹,时隔几十年这文娟姨的威力还是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