恸哭
邓歆是在和沈行吃饭时得知唐黎战死的消息的。
沈行一边挑了一筷子菜一边用很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唐黎战死了,在磨子山那边。”
闻言,邓歆的手抖了一下,刹那间浑身冰冷,道:“怎么会?他不是和尉洺竹不相上下吗?”
沈行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只领了一小撮人就往我们的大部队赶来了,自然是走了霉运,死在了乱箭之下,樊林和胡轩过了一会儿才赶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规划的,竟然会犯这种错误。这一下,是损失了一名大将啊。”
他的话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对手,更像是以局外人的身份评论某一场战役,这样最让邓歆更加难以接受。当得知唐黎战死的时候,邓歆就知道了自己提供给樊林他们的消息出了差错,因为在沈行那天要求他写的信上,大队人马是驻扎在磨子山上的。
邓歆总感觉沈行的目光刺在自己的身上。
刹那间,邓歆回想起了当时沈行让他写信的时候,似乎揉了揉眉心。
当初只是惹得邓歆有些好奇的动作,如今在邓歆的记忆里却显得那么刺眼,邓歆看向沈行,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会不会写字?”
闻言,沈行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邓歆,嘴角似乎有一抹笑意。
邓歆感觉自己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克制住自己,可是无济于事,他认为是沈行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沈行轻轻点了点头。
邓歆听见沈行的声音:“我当然会写字,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邓歆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低下头闷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冷。”
“你是惋惜唐黎吧?唐黎死后,樊林的胜算就少了一分。”沈行不置可否,看着邓歆。
沈行自然知道邓歆为什么会这样。向来邓歆和樊林互通的信件,都会经他的手,他对邓歆和樊林的信的内容一清二楚,如今邓歆这副样子,不外乎是邓歆觉得自己给樊林提供了假情报,害死了唐黎。
邓歆这会儿才意识到沈行当时给自己说的情报,有真也有假,当时他和沈行的关系不佳,谨慎如沈行怎么可能会直接把真正的作战计划全盘告诉邓歆?只可怜他邓歆看前几次都是打了胜仗,以为沈行提供的全部都是真实信息。如果当时自己再警觉一点、对沈行的疑心再重一点,说不定唐黎就不会死了。
见邓歆木然,沈行抬眸望了望窗外,又收回眼神:“你还吃吗?”
“吃不下了,我饱了。”邓歆的声音有些颓废。
沈行看了一会儿邓歆,取下脱在一旁的外袍,为邓歆披上,放柔声音:“行了,去休息会儿吧。”
他感觉邓歆抖得越来越厉害,便拍了拍他的肩:“去休息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像对待一件脏东西似的,邓歆把外袍扔下,此刻沈行才注意到邓歆早已经哭得满脸泪水。
沈行默了默,捡起外袍,又轻轻为邓歆披上,他的动作很轻柔却不容拒绝,可是邓歆却剧烈挣扎起来,试图摆脱这件外袍,沈行深吸一口气,拾回自己快要碎成一地的耐心,蹲下,看向邓歆:“我知道你难受,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装作不知道邓歆为什么而哭,说着些漂亮的体己话。
邓歆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沈行听见邓歆问,“既然你会写字,那你当时为什么非要我帮你写那封信?”
“我懒。”沈行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差点让邓歆疯掉。
邓歆闭上嘴,不再追问,起身,用力甩掉那件外袍,朝里屋走去。
沈行看向邓歆摇摇欲坠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半晌,叹了口气,回到桌旁收拾起碗筷。
当看到邓歆万念俱灰的模样时,沈行感觉自己的心动摇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选择避开了作战安排这一环。他知道邓歆是想问他,为什么在让自己写信的时候会提供假的信息,甚至在心底,沈行已经想好了答案,可是最后要说出来时,他还是闭上了嘴。
他和邓歆本来就处于对立面。
无论沈行私心如何,他和邓歆都不是一路人。他不可能为了邓歆而放弃自己苦心筹划多年的大业。
沈行叹了口气。
邓歆提供给樊林的消息让樊林他们打了多次胜仗,可是邓歆不知道,那所谓被灭掉的“叛军”,全都是被关押起来的百姓,在开战前夕被捺上盔甲,丢给个兵器就被赶上了战场,从未打过仗的百姓们自然不会是樊林手下精锐兵力的对手,于是樊林的军队所向披靡。
樊林的将士们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些他们砍杀的“贼人”,都是他们想守护的百姓。在沈行的计划里,只有唐黎遭遇袭击时派出去的兵力,是真正的陈砂的手下。
一次重伤唐黎,一次要了唐黎的命。
虽然樊林和胡轩当年也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只不过天下承平日久,他俩也该对战术生疏了,所以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