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溪云沉阁，山雨满楼

六月的一日，冯棠正同思归和烟蕊在后山钓鱼，突然见漫天乌云翻卷而来，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冯棠连忙收起鱼竿，还没等跑回寺里，铜币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等回到后院，三人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冯棠手里还拿着鱼竿，看着淋透的烟蕊和思归，哈哈大笑起来。急的王嚒嚒连忙给她披上衣服，也让烟蕊和思归分别回去洗漱了。

等到了下午，却又雨过天晴，一道彩虹跨过云朵挂在天边，与夕阳交相辉映。

又过了几日，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正式伐燕的消息终于在周围传播开来，城内外人心惶惶，连朝阳寺也不再清净。

一天里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又祈求菩萨佛祖护佑平安。冯棠这时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想去找母后询问，但最近慕容皇后总是隔几日才来一回，来了也不宿下，只和冯棠聊几句，又急匆匆的走了。冯棠一时之间也不知何时母后再来。

她只能去问王嚒嚒，王嚒嚒只好安慰她，将北燕士兵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又说大燕和陛下一定能胜利，北魏来此不过是自取灭亡。冯棠听了这话，心绪稍定，却还是半信半疑。

没等几日，慕容皇后就来了，冯棠又忙跑去向慕容皇后询问，慕容皇后只笑着安慰她，言说北燕兵强马壮，将士各个勇猛，北魏奔波万里来此，燕军以逸待劳，一定能够获胜。

接着又夸了她几句，说她终于知道关心国家大事，这才有点公主的样子。冯棠看着母后同王嚒嚒说的差不多，脸上又并无焦虑之色，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只是她不知道作为皇后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冯棠当即向母后保证，要更加努力的学习武术，将来也要上战场杀敌，慕容皇后笑着应她。冯棠却没注意到慕容皇后的笑容里藏得三分苦涩，更没想起以往说这些话时，总是要被训斥两句的。

冯棠出了门，直奔练武场而去，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练武，肯定是要马上就开始。路过前殿，冯棠见来上香的人愁眉不展，还要跑上去安慰他们两句。

到了练武场，寺里的武僧正在练棍，却见思归也夹在其中。冯棠心中惊讶，思归平日里只诵经、练琴，从不见他来这。

冯棠也不同他搭话，只自顾自练，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了了，又跑去问思归怎么在这。思归不答，只盯着她看，冯棠也盯着思归，大眼瞪小眼，冯棠先拜下阵来，连连讨饶。

思归这才开口，只说猜到冯棠会来练武场。冯棠脑子转不过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不想让思归看出她没听懂，只好继续练武。

随着拓跋焘的北魏大军日益逼近，寺里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平日里来求神拜佛的信众也越来越少，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向外郡逃离了，只是这些冯棠都不知道。

她从问过慕容皇后起，真的开始每天早起练武，连烟蕊和一众婢女都被她叫上，还专门叫了一批侍卫过来，给每个人都安排上师傅，大家一起练武。思归也一改常态，每日都到练武场来同练。

平日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姑娘们竟也奇迹般的坚持下来，偶有懈怠的，也很快跟上来，弄得练武场颇有一番欣欣向荣的姿态。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在等待着她们。

只有越来越少的香客和日渐多变的天气昭示着外面并不像寺院里那么平静。

又过了几日，慕容皇后突然来了，连佛也没拜，一来便单独见了主持，两人商谈了好一阵，慕容皇后又急匆匆的走了。冯棠刚从练武场出来便听到消息，忙赶过来，却只见到慕容皇后的背影。

“母后……”冯棠在后面大喊。慕容皇后好像有感应似的，竟同一时间转过身来，冯棠跑上去抱住她，慕容皇后只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冯棠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一个人在后面孤零零的站着。思归站在后面，默然不语，他听见了慕容皇后的话。

当晚，主持便宣布封山，还命武僧将后山的杂草移至山门前，挡住来往出口，又安排了岗哨来往巡逻，以防有贼人闯入。

思归回到伽蓝殿时，冯棠已经在那了，她没点灯，小小的身影怀抱在一起，比蒲团大不了多少，她的脸上不再有往日的快乐，已布满了泪痕。

思归回卧房拿了酒来，放在一旁，坐在蒲团上为她诵经。过了一会儿，冯棠才抬起头来。

“思归，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冯棠抽噎着说。

思归未答话，反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思归吗”，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的讲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师傅捡到我的时候是十一月，一天早上，他出门时，我就被放在山门外的台阶上。襁褓还湿着，我被冻哑了一阵子，直到来年春天才会哭。你知不知道，多么狠心的母亲才会在寒冬腊月里把自己的孩子扔下。”思归笑着问。

没等冯棠反应过来，他又继续讲下去，也许他不需要答案。“等我学会说话、认字，师傅又告诉我，当时裹着我的襁褓上还写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