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计

稚嫩的童声毫不作伪，乌黑发亮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面前雍容华贵的宫装女子。姜云珠鼓了鼓脸颊，用细瘦的手腕将自己撑起来，站定。

而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只被她保护得形状完整的梅花，小心翼翼地递给德妃，天真无邪的眼神中饱含希冀：

“娘娘，送您梅花。”

看着女童灿烂的笑容，一向不经手不明来历东西的德妃，鬼迷心窍地接住了这支梅花。

“娘娘，这……”

德妃晃过神，抬手示意贴身宫女后退一步。

宫女焦急地死死盯着姜云珠。娘娘不日便要诞皇子，各宫最近骚动不止。若是眼前这孩子做出什么不对劲的动作，她将立刻扑向她保护娘娘的安危。

梅花种植之处还要走远些，那边的气候要更加严寒，德妃的轿辇不会到那边去。此刻这孩童折了一只递到她手中，闻着沁人心脾，她胸口之处的烦闷都下去了一些。

见德妃接过了梅花，姜云珠灿烂的笑容更加真实了一些。她滴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中打着转，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油滑谄媚，反而是一派孩童的机灵可爱。

德妃突然有些心痒，招手：“挽月，把你带的糯米糕分些与她吃。”

挽月警惕瞪了姜云珠一眼，将手头的布裹打开，捻了两块白净的糯米糕递给姜云珠。姜云珠呆滞地用生满冻疮的双手捧过米糕，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然后用手指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澄澈的眼中瞬息之间迸发出惊喜：

“谢谢神仙娘娘！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孩童脸上的笑容太具感染力，德妃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微笑起来。她也将要成为一个母亲，看到孩童总会心软几分。只是这孩子如此可爱，穿着却破破烂烂，手上还有不少冻疮，德妃下意识皱了皱眉，询问道：

“你叫何名？御花园寒冷，你怎会在此地？”

姜云珠回答道：“娘娘，我还未取名，大家都唤我小九……管事姑姑让我来御花园中折几支梅花回去插到瓶里，屋子里就能香喷喷的了。”

名叫小九，又叫管事姑姑，德妃思忖：这应当是一个小宫女。只是这孩子看着也就三四岁大，竟然这么小就在宫里当宫女了。兴许是家中实在供不起多的口粮了，才将幼女送至宫里来。

德妃又问了姜云珠所属宫殿，得知是冷宫后，她眼中的怜惜之色更加浓厚了。

这个时期的女人或许都十分感性，眼里看不得有孩子受苦。德妃细细思索宫中可有空缺的位置，动了将这个小宫女要回去的心思。

或许是姜云珠看起来太过纯粹，又或许是德妃太过心大，她竟丝毫没有怀疑这场巧合的相遇背后的疑窦。

姜云珠的目的当然不是被德妃要回去当宫女。她虽在冷宫苟且偷生，但好歹也是姜国的皇室公主。

不过，她的想法和德妃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姜云珠眼睫轻垂，挡住了似有若无的精光。

在德妃问出“要不要去本宫宫里做事”后，方才警觉的宫女大惊失色地跪地阻挠：

“娘娘，且不说未央宫上上下下各司其职没有多余的位置，这小宫女来路不明，怎可偏听她一派之词！万一是别处派来的奸细，害了娘娘和未出生的小皇子，这可如何是好！”

德妃不明白为何她有了身孕后，上至皇上下至宫女太监一个个都要和她作对。不过是一个垂髫小儿，心思全然写在脸上，哪来这么多的算计？

她愤怒拂袖：“我意已决，到底本宫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

一众宫女太监们颤巍巍跪倒在地，竟是不肯让步。

姜云珠面上不知所措，垂下的发丝却挡住了她冷眼旁观的算计。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湖畔，那里竖了一块人高的嶙峋巨石。

她在心中默数五个数——五、四、三、二、一。

一块婴孩拳头大的石头突然从湖畔边飞出，眼见就要砸向德妃。

下人们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没曾注意到即将发生的危险。待石头即将与德妃的肚子撞击之时，姜云珠猛地扑向身边的德妃，死死护住她的腰身。

在没人反应过来之时，又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块尖锐的石头，发了狠劲往自己额头上一划，随即惊恐地叫道：

“娘娘小心！”

德妃大骇，慌忙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肚子。姜云珠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宫女和太监们之间炸响，几个宫女跪着的宫女已经顾不上礼节，她们惊恐无比地站起来团团围住主子，两条腿哆哆嗦嗦几乎站不稳。

“娘娘，您怎么样！娘娘！”

德妃回过神来，看见地上躺着一块沾着血的石头，眼前一黑。她强行压下想要晕厥的念头，抖着声音喊道：“快去请太医来！”

姜云珠方才被这几个护主的贴身宫女给一把挤开，摔倒在地上。此刻她虚弱地仰倒在地，额头上有条巴掌大的血口子不住地淌着血，原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