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炉烧饼
十月深秋,深宫冷院。
破败红墙内全无人气,高壮树木野蛮生长吞占了大片土地,遮天蔽日,如云如帐。
弯曲粗壮的根茎尽管看起来已颇为苍老,却依然像饥饿的蛇蜿蜒伏在地面。
长得像针一样的野草都只显干瘪,毫不顽强——
就像住在这危房里屋的女人,什么时候死的都不被人所知。
温莒穿来时,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这幅身体蜷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唯有单薄一层布衣是最柔软之物。
才十月,就已能将人冻死,原身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补充热量了。
这种死法,见效时间可想而知是最慢的,死之前该有多痛苦。
待到身体有了些温度,温莒的脑袋将将可以活动,原身的记忆就在脑中漾开。
同叫温莒的原身是镇国大将军的娇女,与病弱太子盛绥青梅竹马。
国运坎坷,太子7岁登基,她同年入宫为后,二人相爱十余载。
然不久后,作战边境的父兄叛国,九族诛灭。
皇帝念旧情,偷偷将她关在偏僻冷宫,待日后为她父兄平反即放她出来,望她珍之重之,切勿心伤过度。
......
说来好听,但原身从小娇生惯养,一瞬间痛失亲人与爱人,无吃穿,无自由,任谁霎然间都活不下去。
的确,死,是最轻松的事。
但更令温莒吃惊的,还是院里被土填满的井,原身想痛快点死都是求之不得。
记忆中原身用筷子挖出了一道百米长的地道,想必,她起初仍想逃出去为父兄鸣冤。
原身对这深宫的确万分熟悉,小时候仗着家族与自身位高,无忧无虑地跑遍了每个角落。
她知道,这院落不远处就是宫外。
后来,挖着挖着,原身突然疯了。
某一瞬间,她开始听到脑子里有人跟自己说话,诉说她所处世界不过是一本话本,细小甚微地对她讲述这个世界虚假的证据。
起初她是不信的,但日子久了,灌进脑子里的话语不再是循循善诱,变成了强制性的命令。
“死吧,死了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就能看到家人了。”
“你这个没用的纸片人!我要用你的身体换更聪明好用的灵魂来!快去死!”
后来她就相信了这个世界被人操控的事实。
......
死之前,原身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皇帝早已知晓了这一切?
或许她原先的那个青梅竹马早已经被人占据了身子?
所以才会令作为镇国将军的父兄去作战边疆,不久便传来叛国消息,诛灭九族。
从始至终,她只从他一人的口中听说一切,但他的话,无人敢疑;他的身份,更是无人敢直视。
这时,原身才知晓,皇帝那越传越响亮的暴君名号是真的。
仔细想来,也早就有迹可循。
她心中一直纯净无暇的竹马的那颗心,早就被换成了锈迹斑斑的另一个。
并不是她遮住眼睛、耳朵就能雾里看花迷人眼,并不是她靠赤诚的爱就能磨明亮的。
回忆至此,温莒也明白了个大概。
如今的暴君本就是狗皇帝,穿来不仅身体有不治之症,心理也变成了疯魔。
还是早点逃出这深宫比较好,先不说会不会被人发现,就单单没饭吃这个事就无解。
虽说会有人定时送来食材,但是记忆中送菜的那人很久不来了,原主吃草都已吃了几天了。
草也已是全秃,吃不了。
她虽然是一个美食博主,但无米难为巧女,她不能饿死在这。
既然有逃走的路线,那就先逃出去再说!
她想,单凭她的现代厨技,日后定能混得风生水起!
破旧方格窗外晃曳的树影如鬼魅般狂舞,枝叶的狂欢声阵阵传来,乌鸦叫声穿进空荡荡的屋子似是呜咽鸣哭,温莒打了个颤。
镜子里她的脸已看不出之前长相,皱皱巴巴的皮肤又黄又白,深陷的眼窝,发白干裂的嘴唇,只有小巧英挺的鼻梁凸出来,喧嚣着命运的不公。
整个人像一个装了魂儿的僵尸从坟地里被挖出来一般。
温莒正仔细观摩整副身体时,门口窸窸窣窣响起了脚步声。
这里位置偏得不能再偏,不可能有人路过。
知道她在这的人为数不多,除了送菜的,就只有皇帝了。
皇帝是不可能来的,那看着命不久矣的身子,那黢黑的心。
待声音近了又远,温莒又等了一会儿确保安全。
她紧握拳头,垫着脚尖,把行动声音降到最低,月光下如鬼魅般移动到了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