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我儿,命苦……”
向来慈善为怀的诗婉清,此刻目光中满是忿懑。
自己如娇似宝养大的女儿,好端端竟要被那上位者送去与他人做外室,何等羞辱之举!
偏生,那人,她们惹不起。
一时间,只感周身血液顿凉,寒意直入骨髓。
“阿娘,你知道嘛,今日池府一行,倒让女儿看出些门道来。
自古皇权更迭,总少不了财、权、谋、人,这四样。
需有了这些,然后才有入局的资格。
如今天下,太子与七皇子已然入局,我原以为那个位置只会在他二人中产生。
直到,我看见了公主。
她,……”
夕醉用指尖蘸着茶水,缓缓落在案上,勾画间留下一道痕迹。
诗婉清抬眼看去,只见那水渍赫然,正是帝字无疑!
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天家秘闻,知之者结局可想而知。
诗婉清不由得将怀中女儿抱得更紧些,似一只护崽的母兽,妄想对那天命龇出獠牙。
夕醉轻拂开母亲的怀抱,转身屈膝而跪,哽咽着言道:
“女儿既已在局中,生死便不由自己做主。
我若有用些,也许能活到那日兔死狐悲之时。
我若无用,又知道了这么些秘闻,也许明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路,是我选的,女儿不惧。
可唯独,母亲……
我绝不能让他们危害到你!
偏生我又如此无力。
我想将您送去扬州,躲避这场祸乱……
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大地大,女儿竟寻不出一处可令母亲暂避之所。
雲绾无用……”
话落,夕醉眼中的泪珠儿再也抑制不住,潸然而下。
“我的雲绾在哪,阿娘就在哪。”母亲温热的手,为夕醉轻轻试去眼角的晶莹。
一时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沉寂半响,夕醉轻叹道:“阿娘,为求自保,女儿已应允相助公主。”
眼见诗婉清眸中再度泪光滢滢,夕醉又低声宽慰道:
“阿娘不必太过伤怀,焉知这不是女儿一步登天的机会?更何况此事未必不可一搏。
诗婉清闻言,眉目微蹙:
“自古男尊女卑,数千年来早已根深蒂固。那公主虽是天家人,却也难以沾染皇权……”
“阿娘说的不错,若想打碎这层桎梏,需得集百家之姓,率先踏破关陇门阀。
如此朝堂元气大伤,方可借此拉拢寒门。
与那些世家子弟不同,寒门之人大多出身微贱,久不得志。
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就足以令他们粉身碎骨,也要攀上这条青云梯。
寒门崛起,一荣俱荣。为了青史留名,他们定会为公主彻底瓦解世家!
毕竟这世间寒门,无穷尽也。
没了权阀的拥护,皇子们便不足为惧。无故病亡亦是常有的事。
届时,公主自幕后出面,施恩惠于天下。推行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理念。
得了切实的好处,便没有人会在意那上位者,到底是男是女。”
诗婉清愣愣地看着跪于光影交叠处,女儿那柔弱的身影,心中震撼无以言表。
夕醉见此,也知母亲半生已将温顺守礼刻入骨髓,恐难以接受自己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便自顾自起身,拾起案上那杯尚且温热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继续道:
“阿娘,上位者虽视我等如草芥。可我等却与他们一样皆是血肉之躯。
人心,最是难测,却也最好摆弄。
观其行,品其性,细微之处可见一斑。
鸟尽弓藏是人之常情,可若这鸟已羽翼渐丰,其翼若垂天之云。
便是那贵人,也动不得了。”
夕醉语气依旧柔和,举止娴雅得犹如山水墨画间的仙子。
可这言语却如利箭穿心,一语惊醒梦中人。
见母亲已懂其中深意,夕醉故作不经意间打番茶盏,令那茶水霎时吞噬掉案间的字迹。
良久,诗婉清低低笑出声来:
“雲绾藏拙至今,便是阿娘亦是今日方知,原来自己的女儿竟深藏凌云之志。
可此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万不可传于第三人耳。”
随即起身,将手覆在夕醉发间乌丝,柔声道:“羽翼未丰,前路维艰,我儿更需蛰伏。”
“阿娘放心,一将功成万骨枯,女儿省得的。”
自这一番剖心言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