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
鹰或者猎犬的肚子里。
这在她眼里是一场残忍的屠杀。
她失去过至亲,从此讨厌鲜血和死亡。
此外,广陵王天生脾气暴虐,又兼喜怒无常,视平民百姓如蝼蚁。
她见多了,觉得那支箭早晚会失手射在自己身上。
掌灯时分,王府的老仆人往醉红楼给嫣红送来全套的戎装。
第二日一早,仆人牵了一匹白色的骏马停在醉红楼门口,一个小厮服侍嫣红上马,阿令跟在后面,一行四人出了城门。
队伍在城外等候。广陵王一身深蓝色的装束,披着石青色披风,肩上卧着一只鹞鹰,后面是十几个骑马的随从。还有一些步行跟随的侍卫,其中有些人手里牵着的毛色发亮的猎狗,猎狗在人群中低吼,像严冬腊月的寒风呼啸。
常来馆里的张大人也带了一队骑马侍从,侍从腰上都挂着刀,横在马前。
王爷见到嫣红,将她唤到身边,阿令紧挨着嫣红的马匹,她听到广陵王许诺嫣红为她赎身,将来还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山上马蹄声响,猎犬吠叫。
漫山遍野的獐子、野鹿跑来跑去,狐狸、野鸡不时从林子里窜出来,广陵王今日兴致高昂,战绩颇丰。
阿令跟在队伍后面跟着,跑得满头大汗。前面丛林中闪过雪白的一团,眼尖的仆人慌忙提醒,广陵王接过随从递来的箭矢,一把射中,随即哈哈大笑。
阿令正看得心惊肉跳,忽然脑袋上被拍了两下,广陵王说:“臭丫头,你去给我捡过来。”
她不情愿地跑过去,穿过一片比她还高的灌木丛,看见那支箭像个快要倒地的旗帜一般斜插在地上,一旁被箭划伤腹部的兔子在痛苦地挣扎。
她蹲下来低声地抚慰,小兔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仿佛预见到自己被剥皮的下场。
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片刻后她空着手回去,走到广陵王的马前,仰着灰突突的脸,额头上多了几道枝条的划痕。
“没有。”她如鬼差神差般地脱口而出。
“没有什么?”一旁的张大人疑惑道。
“什么都没有,”她说,“恐怕老爷看错了。”
后面的随从队伍里传来一阵懊恼的叹息。
坐在马上的广陵王的眼神渐渐阴沉起来,尖锐得像手臂上鹞鹰的眼睛。
“众人分明看见一只野兔跑过去,你这个小丫头还敢胡说!”张大人喝道,他敏锐地察觉出王爷不悦的神色。
阿令立刻后悔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小人想起来了,方才看见一支箭插在树枝上,想必是老爷射偏了。”
“啊,那更该死,”王爷的声调残忍而冷酷,“我的箭法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了?”
阿令感觉全身的寒气都要逼上来。
广陵王才不像醉红楼里的香雯之流,得罪了她们,一顿巴掌了事。
她勉强说道:“恐怕是小人看漏了,小人再去找找。”
她在人群的注视下原路返回,空地上的那支箭仍然在那里,兔子却不见踪影,她绝望地想,那只兔子很幸运,她自己就要倒霉了。
阿令越走越远,身后王人马喧闹的声音逐渐压下去。
环顾四周,东边是长满野草的开阔的山丘,右边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前面似乎有一条河,能听见潺潺的水声叮咚作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玄色的旗子在空中飘着,长枪上挂着几只狐狸的头。
阿令快速脱下草鞋,抓在手里,开始没命地狂奔起来,
她先是穿过一片蒲公英,身后的白色的雪花一样飞起来。
后面的人马忽然一阵躁动,有人高喊:“抓住她!”
“快追!”
不一会,她果然听见马蹄践踏泥土的声音,他们越来越近,后面仿佛跟着是千军万马,她边跑边慌张地回过头看。有多少个?五个?七个?
几条嗜血的猎狗,边追赶边阴恻恻地吼叫,似乎马上就会扑过来咬破她的喉咙。
她沿着小路一直跑到尽头,一条湍急的河流挡住去路,阿令纵身一跃,溪水泛起雪白的水花埋没了身躯。
她在水里藏了很久,听见四周没有声音,才从另一侧爬上来。
她哆嗦着,牙齿打着颤。河水冰冷刺骨,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仿佛都有无数个吸血虫咬她。她坐下来不停地揉搓着腿和双足,连身边何时多了两个侍卫都没有察觉。
他们立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地嘲笑她,甚至不屑于拔刀。
其中一个说:“带她回去见王爷。”
阿令毫不反抗地被另一个侍卫拽起来抗在肩上,宛如一个柔软的濒死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