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二）

查房的时候，乌泱泱一片白大褂走到病房，挨个询问病人的情况。

问到夏樗这里，领头的中年女性，难得的对着夏樗笑了笑。

“大佬姐姐，你先别说话，我有事跟你说。”

中年女子软声说：“你说，我听着呢。”

她后面的管床医生开始记笔记。

“我昨天下午做了一个特别的梦，梦里我重生在了十年前，过了三年的人生，还有一个男朋友，真的超级真实。”

大佬姐姐认真听完，问她：“嗯，那你觉得那是真的吗？还是跟你的生活有很大的关系？”

夏樗说：“我知道那只是一场梦，我就是有点担心我的病情更严重了。”

大佬姐姐点了点头，“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常？”

“我昨晚蹬被子了，可能有点感冒。”夏樗吸了吸鼻子，“有点头昏脑涨的，我申请输点液体。”

大佬姐姐从护士长那里拿了额温枪，一测发现在低烧。

“有点低烧，等会儿让你的管床医生给你开一组液体。”大佬姐姐的笑容十分和煦，她例行询问道，“现在，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发病的原因吗？”

夏樗摇头，“我还是觉得跟我那个完全无法打碎的世界观有关系，之间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跟那个心理咨询的姐姐也聊过，大概大佬姐姐你也知道一些。我觉得只要我自己形成的那一套世界观碎裂，可能我的病就好了。”

“问题就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打碎，因为这个世界观实在是太牢固了。你知道雨神萧敬腾，看似最容易打破的人设却稳固如山。我自己也觉得我的这套世界观太荒诞，太离谱，可是我验证了很多想要推翻，都失败了。”

大佬姐姐耐心地听完，“今天的药吃了吗？”

“嗯，刚刚两个护士来送药，都吃了，”夏樗皱了皱眉，“昨天晚上我没睡好。”

“是睡不着吗？还是中途醒了就睡不着？”

夏樗摇头，“之前不是卫生间只要是有人或者没人的时候，上面的指示牌没拨到正确的位置，我就会醒吗？昨天晚上是有护士巡房，没把病房的门关上，我就醒了，睡也没睡好。”

大佬姐姐对护士长说：“昨天晚上是谁巡房等会儿问一下，跟所有的轮班护士都说一声，这边的病房，下次一定巡完房一定要记得关上。”

一行人又开始问靠窗的8号病人。

郑老爷子这个时间段是清醒的，夏樗也照例补充了一下病房里各个病友的行为变化，等到查房结束，整个病房又恢复了宁静。

8号病人跟夏樗闲聊：“我昨天是不是又扰民了？感觉我好像弹了很久的琴，指甲都裂开了。”

“嗯，差不多吧，还吓到了一个新来的小护士。”

“唉，我们这边的多人病房都是没什么攻击性的，也就是病情严重点，走到头的那间三人铺才是，被绑在床上叫得那么吓人。”老爷子喝了口茶润嗓子，“要不然我们这儿也不会没有监护人看护。”

“你儿子是不是明天要来看你？”夏樗突然想起一个事儿。

老爷子抖着手用眼镜布把眼镜擦干净，戴上，“他来看我，估计又是想要我帮他办什么事。不专注自己的技术，反倒总钻研一些蝇营狗苟，我给他拒了。”

5号病人也加入了对话，“老实说对别人来说巴不得早点痊愈，离开这个鬼地方，对我们来说，在这里呆着能隔绝外界太多烦扰的信息。”

“我那徒弟也申请了看望，我也给拒了，”他捋了一下自己飘飘的胡须，“都是要成仙的人了，就应该隔绝尘世的烦扰。”

“所以您就天天跳大神？”夏樗唠嗑。

“那怎么能叫天天跳大神呢？那是我在锻炼身体，磨炼意志，我们这行是活到老，锻炼到老。”5号病人皱眉，“我以为你是最清楚的，夏小友，你是我见过天赋最好的，真的不拜师？”

郑老爷子咳嗽一声，“你说什么呢，夏樗要拜师那也是拜我为师，你自己说说，夏樗弹古琴是不是也是天赋异禀？！”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夏樗拉偏架，“你们别吵，其实我被太多人说有很高的天赋了，不差您二位。”

两人还就吃这一套。

“要不拜，就谁都别拜！”5号病人说。

郑老爷子哼一声，侧过头去，不说话了。

中午，夏樗走出病房，去食堂吃饭。

医院里的保安都是身强力壮，甚至有从军队退伍的，几个人守在食堂门口，让人充满了安全感。

夏樗点了两菜一汤，坐到一个离电视近一点的位置。

最近一段时间都一直在放《甄嬛传》，夏樗记得上次已经放到了瓜6告发熹贵妃私通，整个食堂的病人和医护人员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次不知道放哪一段。

夏樗嚼了一口菜叶，等到了12点，果然准时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