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14

许静脚步虚浮地下台，根本不想注意教授点评了什么。

然而令人崩溃的点评还是不合时宜地往她耳朵里钻：

“……语速太快了。其实前面介绍性的内容可以不讲，直接将你自己的思想内容拓展就可以了，不用太依托书籍本身……”

许静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难道不是读书报告？

什么叫不用太依托书籍本身？

她服了爸爸。

她特地问了好几个之前在这节课上做过pre的同学，得到的回答一致都是“主要依托书籍本身”。

到她这儿就成了“不用太依托书籍本身”是吧？

好好好。

她不挂科谁挂科。

她改天跟朋友去寺庙，给自己上柱香行吗。

提前纪念一下死去的自己。

教授的点评是无穷无尽的。

然而午休时间显然是有限的。

许静盯着电脑右下角不断增加的数字，悲哀地想自己可能只来得及冲回宿舍叼片面包半路吃了。

跨校区通勤总是痛苦的。

跑完八百后再通勤回原校区上课显然是更痛苦的。

许静已经提前预料到自己的惨状。

然而思虑再三，她往体育课上课地点所在校区走的时候还是骑了自己的自行车。

出校门过了第一个红绿灯就后悔了。

她一会儿累到爬都爬不动了，怎么回这边接着上课？

是走路更累还是汽车更累？

然而她已经走上了骑车这条不归路，甚至是自己的车而不是共享单车。

共享单车好歹有挽回的余地。

隔行如隔山。

果然有些钱该让人赚，就得让人赚。

三百六十行，行行干不了。

“我是真的跑不了一点。”许静崩溃地斜倚在墙壁上。

“……我也，”课友同样虚弱地蹲在地上，“为社么要跑八百米？我能今天跑一圈，下次跑一圈，最后成绩把两圈的用时加起来吗？”

许静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我记得之前测过五十米，”她自信地道，“我觉得把五十米的成绩乘十六倍就可以了。”

倒也不是不行。

“根据芝诺悖论，我们在跑八百的过程中，永远需要先跑既定路程的一半，”她继而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八百米，“当所有的一半累加起来，我们永远停留在前一半路程中，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终点。”

课友：“……”

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很对的样子。

“那我们先前的五十米成绩还能要吗？”她探头问道。

“不能吧，”许静迟疑道，“五十米跟八百米一样都是一个既定的路程，根据芝诺悖论，既定的路程永远不可能被完全覆盖，那么运动就是不存在的。”

运动是不存在的，但体测八百米跑确是真实存在的。

“我能魂穿五分钟后的自己吗？”五分钟后，许静站在跑道上，致死剂量的崩溃反而让她显得冷静。

“五分钟后应该还在跑吧？”课友一语中的。

正确的，中肯的，合理的，一针见血的。

八百米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静想象自己正在被“体育课挂科or不挂科”这样一道变异的选择题追赶，为了不挂科，她只能奋力奔跑。

可这样的奔跑本质上是受到外力驱动。

——就如悬挂在毛驴眼前的胡萝卜。

不同的是当毛驴终于耗尽体力，他会发现自己与胡萝卜的距离永远不变——它可能获得胡萝卜，可那却是来自于主人的奖励，而并非它自己追上了胡萝卜。

对于毛驴来说，奔跑的最终结果都是胡萝卜。

但自己追上胡萝卜，与主人赋予胡萝卜真的是同样的结果吗？

当终有一天主人不再提供胡萝卜，毛驴会认为世界的运行程序出现bug吗？

许静不知道答案，全身肌肉的紧绷使她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腿酸，胳膊也酸。

喉咙里返上铁锈味。

冷风。

她猛地剧烈呛咳起来。

“四分三十四。”

她听到一个声音说。

……

“静？许静！别躺着，起来走走，”她感到有人把她扶了起来，“累也别躺着，暂时也别坐，我扶你走两圈。”

她半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已经被体育委员扶起来了。

“……谢谢。”她喘着气道。

“嗐，多大事啊，”体育委员笑起来很爽朗，“恭喜及格。”

许静这才想起来八百米跑四分三十四秒的及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