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书》(七五)
邓氏浴毕,揽衣继续劝道:“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往后的事情也该想想了。”
“我有在想。”梁风按着她在妆镜前坐下,为她梳发,“我想做个闲散王爷,最不济是被褫夺封号,做个庶民。”
他要能把军营放下才好,可是放下了,就什么倚仗也没了。
拨开重重黑发,露出里面浓浓的白发,母亲头发白得快,但发量多。梁风道:“这头发还能养一养,下回我带些养发的东西来。”
“年纪到了,总会白头的。”母亲对镜抚抚头发,倒很宽心,“你从宫外带的东西能有宫里的好。”
“怎么没有,您可别看不上,宫外的东西都好得很。”梁风留了后半句没说,宫里东西好归好,母亲不一定用得上。
邓氏掖被躺下,梁风拍拍被角,“睡吧。这次抗匈,军营里许多将领都因功升衔了,他们上来了能帮我分担事务,我有空就多来看您。”
他道:“我熟识的人都在京城,您也不用担心我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现在外面就有等他一起出宫的敬先呢。
“底下将领升上来,你要怎么办?”
母亲问得很委婉,梁风不知道怎么答。底下将领升上来,当然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取代他的位置了。他当初升上来,也是取代了崔固的位置。
“您放心吧,他们无论怎么升都比不过我的。”梁风宽慰自己。
母亲闭眼睡觉了,他放轻呼吸,房里的昏暗令烛火的晃动都变得刺眼起来。他吹熄所有蜡烛,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到了暖阁外面,一地月光干净庞大,他抬头看见树梢捧着的漂亮圆月,没什么赏月的心思,低头便走。
出宫路上,看见崔府的马车。
崔敬先听见声响探出脑袋,使劲地向他招手。梁风钻进马车里,敬先道:“再等等我爹,他被皇帝留下说话,还没出来。”
“宫内宴会好虽好,但就热闹那么一瞬。这个时辰宫外可热闹了。”敬先兴致很高,问道:“你去找过我了?我也去王府找过你了,说你不在。”
“对啊,你府里下人说你带孩子累着了。”
敬先一下子丧了脸,“有多累人,你知道么?”
“不知道。”梁风摇头,他能咋知道。
“事儿太多!半夜老是哭醒,啥也不会!还要担心他被褥子蒙了脸,没留神憋死了。真是连掀个褥子都不会,他老子我给他做牛做马,屁事都得帮他干!他出生后我只睡过三回整觉,三回!”
敬先大吐苦水。梁风体会不到,建议:“你和你夫人一块带孩子啊,互相分担些。”
“她也忙着,她白日里还要打理从娘家带过来的产业。”敬先连连摇头感叹:“日子一长就撑不住了,我爹娘都开始帮着我带孩子。这谁能想得到,生个孩子居然需要劳动全家,太难了。”
敬先颇为遗憾道:“我那小子的满月酒你没吃到。”
梁风不如何遗憾,“周岁酒能吃了。是个小子啊?”
“对啊对啊,平平无奇一小子。”敬先拍拍梁风肩膀,“你要什么时候生啊?”
梁风被问住了,不知道。他感觉自己啥也不知道。
敬先啧啧地说:“麻烦归麻烦,那么小一个人,玩起来也有点意思,抓紧抓紧。”
“你还催起来了。”
敬先嘻嘻地拍他肩膀,又探出脑袋去,“我爹还没出来啊?要不别等他了,我们先走吧,再晚点热闹都要过了。”
“等等吧,你让你爹走路出宫啊?”梁风道。
敬先把脑袋缩回来,悄兮兮地问:“你说,皇帝要跟我爹说什么?”
梁风想了想,做出一副皇帝的样子来:“老崔啊,你想收服匈奴的夙愿终于有人替你完成了。”
“对对对,我猜也是说这个。”敬先哈哈笑。
笑完,周围立刻寂静无人声。敬先神情一肃,低声问道:“谁想杀你啊?”
梁风摇头,“不肯定啊,谁都有可能啊。刚好在出征前,军营被人搅乱了。”
敬先皱皱眉头,梁风停顿稍许说:“也有我没把营里整顿好的原因在。”
“肯定是要整的,但是急不来,慢慢搞。”
梁风看敬先,“你是希望我死抓着军营不放?”
“那不然还能怎么?”敬先当然道。
“那也是啊。”梁风懒得想了。
继续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崔固出来,敬先没了耐心,催促车夫:“我们先走吧,就让我爹自己走路出宫,他可耐走了。”
马车刚刚驾起,不远处出现另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盖过了他们这边的声音。
“皇叔!”
梁风听见是与義的呼喊,停下车掀帘一看,与義驾马十分着急地赶来。
“七皇子殿下。”敬先看见便喊。
“皇叔。”与義惶急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