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之说
“可是、可是我怎能弃你于不顾呢?”元夕悲伤道,“一日未见你安好,我一日不得心安。”
林初朗扯谎道:“你放心做好你应该做的准备,至于我这边,我爹爹已派人向宫内仔细打点过了,因此我在这里不会有事。”
他当然没有告诉对方林辅郎在知他心向女帝后已近乎与他断绝往来的实情。
元夕见他一番话说得坚定有余,稍稍心安,听从了他的建议。他又言说过些日子再来看他。
林初朗心中盼着他离自己远远的,越远越好,不愿他再沾染自己这边的尘埃。
一个月后,金徽酒来了冷宫一趟,主动找林初朗议事。
这一月以来金家的形势发生了一点暗暗的嬗变。金三夫人的解甲归田给宗门带来了不利的打击,金丞相知道这是女帝要着手打压金家的信号,也是暗地的警告。金徽酒回府的时候曾问过她小公主的遇难是否是她和辅郎设下的计谋,她摇头否认了。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为母何曾做过此等谋策?”金夫人道,“我的确本有一计要除林初朗的子嗣,但可惜尚未来得及施行。”
她身为金氏的主心骨,很清楚自己还没动计谋,旁人也不会节外生枝,因此明确地告诉金徽酒此事与金家无关。
说罢,她又眯紧双目,沉吟道:
“都说‘虎毒尚不食子’,女帝的野心与决断,实在令人忌惮。”
金徽酒汗颜:“原来这是陛下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母亲,我们当下应该如何应对?”
金夫人道:“合纵连横,战国之策。如今女帝既作强秦,我们便只好合纵。”言下之意,要他拉拢林氏。
金徽酒思忖道:“可我与林初朗隔阂甚深,他只怕不肯与我联袂。”
金夫人道:“世间没有永恒敌对的关系,只有永远不灭的利益。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想林家不会不知好歹,也不会不识抬举。”
金徽酒思量半晌,暗暗道:“儿子或可一试。”
由此他才去冷宫找林初朗谈判,意图促成金林两家的合盟。
“林幼君,”金徽酒寻了处靠窗的长凳坐下,将窗户闭紧,一边打量着面前衣饰粗简但端庄自衿的郎君,一边道,“我知道你恨我,你以为是我设计害了你的孩子。可如果我说……事实并非如此呢?”
他见对方神情微变,那分原本对他黯淡不屑的眼神此刻专注起来,便接着道出实情。他道出女帝心狠手辣,为固权势不惜舍弃天伦安乐,最后委婉地谈到联盟的建议。
“现在陛下既已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幼君当下理应做好相应的绸缪,以抵挡时刻到来的山雨才是。”
可林初朗听过以后,想到对方曾经做过的事,此刻并不信他所言。他在心中恨恨地思量对方是为转移矛盾而故说谎话,目的在于彻底离间他和梁雪雍之间的关系。
“尊君,”他颓坐榻沿,盯着对方的眼神刻薄又寒凉,“您太擅长使用心计……但自古这‘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太擅用计,反栽于计。”
金徽酒听罢,知他未被打动,冷然一笑,幽叹道:
“说到底,幼君还是不肯相信此事为陛下所谋罢了。”
“幼君劝我莫工于计,我倒想劝幼君莫贪于情。”他缓缓道:
“‘情’之一字,对帝王来说,是最虚无之物;对后宫的郎君来说,是最锋利的刀,我觉得幼君应该拿它去图谋别人,而不是在这里折磨自己。毕竟‘情’比‘计’更易成事,也更易坏事。”
林初朗厌恶地勾起唇角,讥诮道:“如此看来,尊君刚才所言,是‘情’在‘计’中了。”
“林幼君,”金徽酒森冷道,“我是在跟你交心啊。”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指,点过身前的桌面,那指头立即沾上一层厚厚的灰,“还望你莫仿效昔日惨死的萧令君,一片真心空付流水呀。”
林初朗听他提起萧祺缘,不禁回忆起那些在和萧氏结梁的日子里与他亲近融融却被他诓骗作践暗受利用的岁月,心头更添了恨火。只听他唤了对方一声 ,切齿道:
“昔年臣郎也曾景仰过尊君的才德,欲与您交心。只是端赖尊君好些连环的手段,拿臣郎做了打猎的枪铳,叫我与萧氏争斗不休,最终空落得陛下一腔埋怨。由此看来,尊君这真心,臣郎不堪信之,不交也罢。”
金徽酒听其所言,心知从前他设计造下的诸多诡事疑云,以对方的才智早已想明了缘由,知悉了真相,说不定桩桩件件也都掌握了证据。
如此一来,再想说服对方现今与自家宗门结盟已是难如登天。他故而收起了这番打算,只说道:
“那便当我自作多情罢。我本以为以林幼君的才智胸襟,断不会因感情用事而忽略宗门利益,如今却是我错看了你。”
“幼君,陛下或有对你一时情深的时候,但她绝不会因情放弃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