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之计

林初朗招太医来诊断，发现那毒便来自后头那些没被查验而服用下的丸药——因为其中的朱砂含量过重，因此造成了中毒之症。

太医称这丹药里的朱砂每日剂量只超出些微的一点，单独来看很难察觉，但若累积起来，一旦引起质变，轻则影响脏腑，重则直接致命。

而林初朗发现得还不算晚，他故而开了调养的药方，叮嘱他好生服用，慢慢冲淡毒性即可。

林初朗谢过大夫，嘱托他先不要将自己中毒的事情泄露出去。那太医虽不理解，但尚知这般事情知多错多，为了避免大祸临身，自然答应下来，不问缘由。

才过一会儿，林初朗竟见皇后的侍从又照常送来了丹药，仿若对他中毒一事并不知情。他心里闪过有人利用皇后来害他的由头，心上梳理着奇异纷乱的思绪。

这丹药众人皆知是出自皇后之手，按理说若要下毒，皇后最是便利。可如今对方却若无其事般地继续送药，在他人来眼中看来，是显然被人栽赃的情貌。

“但最危险之处便最安全，”林初朗卧在榻上，喝着解药，默默呢喃，“兴许皇后另有蹊跷，故意使这‘灯下黑’的一招也说不定……”

流玉在旁边伺候着，赞同道，“以奴倌看，这许是一个阳谋，芳君应当与金尊君当面对质。”言下之意，指金徽酒亲自下毒害他，如若他没有发现，则因朱砂中毒而死；如若他发现了，按常人的思维追究起来，他把事情做得越明显，反而越不会受到怀疑。

林初朗点点头，道：“所以他亲手毒害于我，再贼喊捉贼的嫌疑是最大的……可是……”他想起皇后那副纯真的面孔和关切的言语，犹豫道：

“我真的……应该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的心思么？如若这不是一个阴谋，那我这般想他，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好意，伤了他的心么？”

流玉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前回发生了恁多疑事，掀起了诸多风涛，芳君设防也是应当。”

林初朗思量一番，道：“你说的没错，正因往回诸多的风波使我对他设防，故而才会多次严查他送来的丹药的成分。”

“可设防是一回事，我暗中戒备，他人不知，便不会产生舆论上的威压；对质是另一码事，一旦对质，如若真冤枉了金尊君，不仅使他在众郎君面前名誉受损，而且寒了他一番好心，我难逃这折磨人的羞愧。”

流玉见他饮完了那碗药，伸手小心接过，又递上蜜饯。

“芳君之虑固然有理，只是……”他犹豫道，“金尊君能在百般跌宕和风浪间全身而退，奴倌认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与这些事全然无关，对它们浑不知情，二则是……”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二则是一切事故皆由他亲手谋划，他把它们包装得滴水不漏，丢给众人的全是他愿意让大家看到的假象。若真是如此，那金尊君的心机城府，实在让人胆寒。”

林初朗含了蜜饯，嚼在口中，只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流玉见他如此，转了话头，蹙眉道：

“近来那冷宫的萧令君并不安分，派人到处散布自己遭金尊君和您合谋陷害他的谣言，弄得宫中其他的郎君们对您多有非议。”

“他那位母亲，前时遭了陛下的冷遇，可现今因为漠北战事反扑又得重用，前日已奉旨去了北境，似乎要与芳君您的母亲共同征战。”

林初朗闻言，又叹一口气，道萧氏气运未绝，自己想除掉他已非易事。

流玉沉默一会儿，眸光狡沉一瞬，暗暗道：

“芳君不如借此次中毒之机，行嫁祸之计。”他提议林初朗伪造萧祺缘害他的证据，将这回中毒之因归结于他，断掉他再起的苗头。

林初朗听罢，心知这是除掉萧祺缘最好的机会，但却因此计毒辣而有些趑趄。

流玉见他一时优柔，提醒道：

“萧氏与金尊君是两码情况，尊君行事再诡谲难测，一切也只在猜论之中，可萧氏明里暗里已与您对峙多回，次次想至您于死地，如若给他一分仁慈，只会自添成倍祸患。”

“更何况他母亲萧将军朝堂之上一向对芳君您母亲很不敬重，芳君就算不为自己，为了祖宗门楣和家族隆盛，这萧氏也不可不除。”

林初朗闻言，只觉他字字句句敲在自己心头，半分不着边际的话也没有，即时地受到了警醒。

“你说得不错，”他认同道，“萧祺缘与我积怨多时，次次不义，若对他考虑君子虚名，只会自找麻烦……我不能做以德报怨的傻瓜，应该做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流玉说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小人，是聪明者。

林初朗便吩咐他着手去伪造证据，与他讲好：待他做完了伪证再公开自己中毒的情况。

可他并未想到，自己做出的这次抉择会因为自己的感情用事和沉不住气而失去应有的价值。

这一切还得归咎于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