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

最初两人的冲突矛盾还比较简单。

比如狭路相逢迎面撞上，谁也不愿先让一步，坚持让对方先走开。

又比如，萧千风在课室墙上张贴了几张黑榜，凡违反纪律者就会榜上大大有名，而榜上通常只有檀心的名字长驻。

檀心总会用毛笔在榜上涂涂画画，在所有空白的地方画满乌龟，龟壳上的纹路则是萧千风的名字。

有一回练习打坐调息时，规定的时辰一到，其他人马上叫苦不迭，直呼坐得脚麻背痛。

檀心本想起身，忽然发现萧千风依旧保持姿势岿然不动，于是她也执拗地坐着不起。

偏偏邱长老也不嫌事大，用手势让大家别出声都出去，不要管他们。

最后两人足足坐了一整天，也不记得到底谁先起身，饶是饿到眼冒绿光脚步不稳，依旧不肯认输，非要踉跄着一齐挤出门。

再到后来，从正式进入炼气阶段开始，较量便升级了。

那一次，檀心在所有人之中率先成功引气入体，而萧千风落后了几日屈居第二，她为此洋洋得意了许久。

炼气初期，灵气流入体内如风般虚无缥缈，需要通过许多练习来感知、把握，长老布置了一些练手的入门小法术。

诸如用灵气驱使纸蝴蝶飞动，用灵气催生火苗点燃蜡烛等等。

这些练习无一例外，最终都会演变为檀心和萧千风的输赢争夺战，比谁的纸蝶飞得更高，谁点燃的蜡烛数量更多……

不过那些小法术比较简单，大部分时候胜负难分。

大约从炼气中期开始，檀心觉得修炼越来越艰难，萧千风却开始反超，并一路保持领先。

十四岁那年的一日，他突破了炼气七层，众人都兴奋地为他庆贺。

檀心异常失落，独自来到属于她的秘密空间，一个岩石底下的洞穴，不知不觉在里面躲了很久。

心情很不好的时候，她喜欢来这里，静静地待在黑暗中，就像一只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兽。

她一天一夜没出现，一贯嬉闹的长老们脸都吓白了，发散人四处寻找。

是萧千风找到了她。

檀心抱膝坐在阴影中，见他蓦地出现，只冷漠地抬起下巴冲他翻了个白眼。

当时两人孩子气都未退，平日里仍时常吵闹斗气。

惦记着未完成的功课，萧千风没好气道：“跟我回去。”

檀心扭头不看他，懒懒道：“我是掌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最讨厌的就是你，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萧千风忍无可忍，直言道：“檀心，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掌门。身为掌门，本该成为大家的表率，可你看看你的样子，只不过修炼遇到些困难，就发大小姐脾气跑出来，浪费我们所有人的宝贵时间来找你。你觉得你像话吗？”

檀心马上就炸了，“谁说我修炼遇到了困难？！你凭什么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忍你很久了萧千风，是你来了之后才多了那么多破事，本掌门现在就将你逐出竹爻门，从今天起不准待在朱雀山，也再没有资格跟我说话！”

萧千风的回应也很不客气，“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有闲功夫宁肯去喂鸡，也比跟你说话强。你自知理亏，就拿掌门身份压人一头，你扪心自问，从当上掌门起直到今日，可有为竹爻门解决过任何问题，筹谋展望过丁点未来？依我看，也不用现在急着开口赶人，你一贯贪玩任性，照这样下去竹爻门迟早败在你手里，到时大家自然各奔前程再不相见。”

若是往常，檀心必定会蛮横回应，这一次她却眼神逐渐黯淡，整个人都耷拉下来。

抱紧双膝，缩成小小一团，她垂头低语了一句，“本来就是没有未来的……”

檀心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说出这么丧气的话，她一向掩饰得很好，一向都是勇于反击的。

许是在那一刻，沮丧已经到达了顶端。

因为竹爻门飘渺的未来，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因为与萧千风越拉越远的距离。

她没哭，样子看起来却很可怜。

萧千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事。

习惯了檀心盛气凌人的样子，习惯了一直以来无所顾忌的对话，总是以为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其实她在乎！

他从未如此窘迫，踌躇间脖子刷地红了，呆立半晌憋出一句话，“喂，你、你怎么了？”

檀心如冰雕般一动不动，毫无回应。

他完全束手无策了，低头踢了踢脚边的青草，道：“我不是故意说你的，可能是因为找你找得太着急。掌门可是整个仙门最重要的人，不能像这样随便消失。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慌，邱长老都快急哭了。”

见檀心唇边浮现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他挠了挠头，又道：“若不是因为修炼的事，你为何会这样，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事吗？当年的真相谁也不知道，也许你爹娘根本就是被冤枉了，也许他们是有苦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