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朝晖堂内瞬间风云变幻,守在外面打盹的梁九功猛地一激灵。
他悄咪咪从门口望进来,只见康熙帝丹凤眼微眯,一瞬不瞬盯着地上的人,俨然真的动怒了。
这是怎么了?
刚才分明还聊起家常,欢快得很,他才放心地打了个盹。怎么转眼就变天了?
云卿亦是吓得不轻,呼吸一滞,心说果然伴君如伴虎,“万岁爷金口玉言,自然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但奴婢也是为万岁爷和太子殿下着想。”
“哦?倒是朕误会你了?”此时此刻,康熙帝的语气已染上杀意:“你且说说是如何为朕与太子着想?若有一句虚言,朕立马摘了你脑袋!”
梁九功越发皱紧眉头。
几日相处下来,他还是挺喜欢这丫头的。这到底做错何事,竟惹得万岁爷起了杀机?
此时此刻,云卿心里也是没底,只觉一把无形的砍刀悬在自己脖颈上,任她前世生活四十多年,这一刻仍是声音打颤。
“能侍奉在御前,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奴婢心里欢喜得很。”
她试探性说句软话,听得康熙帝冷哼一声,更加确定了他生气的缘由——九五之尊不容违逆!
所以她得陈情其中的利害关系,让康熙帝自己觉得不应该留下她,而非她拒绝了他。
“但奴婢也有自知之明,如今乾清宫封着缺人手,自己才略能侍奉一二。待太子殿下病愈,自然会有经验老道的人来侍奉,奴婢届时就显得多余了。即便勉强留下,也会照应不周,扫了万岁爷和太子殿下的兴致是小,若误了大事,就是奴婢砍头一百次都不足以恕罪。还望万岁爷明鉴。”
康熙帝像是没听见,只端起旁边的茶水抿了口,“来人,换杯热茶来。”语气硬邦邦的。
“嗻,奴才这就去换。”
梁九功适时躬身进来,打了个千,自行将茶水撤下去。与此同时,外面已有小太监端来热的茶水,梁九功接过来,进屋端给康熙帝,“万岁爷,热茶来了。”
康熙帝坐在罗汉床上喝茶,而云卿则始终匍匐在地上跪着,一动不敢动。
主子有意晾着人,当奴才的自然不敢立刻求情。梁九功大抵也猜出了所为何事,就安静地躬身立在一旁候着。
一时间,朝晖堂里只剩康熙帝偶尔咽茶水的声响。
直到一盏茶饮尽,梁九功又躬身上前撤下来茶具,才不经意间提及云卿,“万岁爷,这奴才可是扰了您兴致?原是见她做事稳妥,如今瞧来,浣衣局的粗实宫女果然登不了台面。奴才这就将她带下去好生调教,往后绝不再碍着您的眼。”
康熙帝斜了他一眼,冷嗤一声“你这个老货”,随后才开恩地摆摆手,“带下去吧,好生调教。”
“嗻。”
梁九功笑意吟吟地朝康熙帝打了个千,转头就冷脸呵斥云卿:“还愣着作甚?到外面跪着去!”
“奴婢谢万岁爷恩典。”
云卿仍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勉强支棱着两条僵麻的腿,规规矩矩行礼退出来。
直到人来到乾清宫后院,才稍稍松口气,“谢过梁谙达。”
“杂家也不知你这丫头是怎么想的。”梁九功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你可知,万岁爷自登基以来,就从未动过宫女在身边侍奉的心思,这破天荒的独一份天的恩典,竟被你搞得差点掉了脑袋?”
“是奴婢愚笨。”
云卿软声认错,实则油盐不进。
梁九功见一时半会劝不动她,遂暂时作罢,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提点道:“你且自己个再好好想想吧。”
只因康熙帝最后那句“带下去吧,好生调教,”而非“叫她滚得远远的,以后别再来碍朕眼。”
可见,尚未完全歇了心思。
云卿又何尝听不出来?
可就因为这样,才更可怕。
她仰天叹息,举头望月,今夜月亮又大又圆,照耀得群星璀璨。
这月就好似康熙帝,以一己之力主宰统御着所有大清子民。
而云卿自己更像是一颗小星星,唯有远远得躲到无人的小角落,才能不被月亮照耀,也从此不再发光发热。
嗯,躲。
……
接下来的半个月,直到乾清宫解封,云卿都设法躲着康熙帝,就盼着他能早点忘了她。
她摸透康熙帝的作息规律,他依旧遵循着往日上朝时的习惯,每日早间召大臣在门外议事,其余白日里陪着太子胤礽,晚间批阅奏折。
于是她就早晚去陪着胤礽用膳,白日里就继续窝到小厨房帮忙生活做饭。
如今在大家伙眼里,她是御前红人,所以即便在小厨房里也没人敢使唤她,云卿恰好乐得自在,想做什么就做点什么。
偶然在后院里碰到康熙帝出来放松,她也远远地拐道离开。实在躲不过去,就靠边跪地行礼,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