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

乎在哪里看过，她猫腰躲在一颗歪脖子树后偷看。

那人一身白衣，挺拔的身姿笼罩着淡淡光晕，他随意取下脑后的白玉簪子，银丝滑落，云鬟雾鬓，瀑布飞流直下，吹得他衣诀翩飞，好似一朵绽开的白莲，濯清涟而不妖。

他走进泉水，开始宽衣解带。

辛瞪大眼睛，看帅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更别说偷看帅哥洗澡！好刺激。

待他侧过脸时，她才看清此人的容貌，剑眉入鬓，明眸善睐，他低垂着眼，认真地解着系带，额前的几缕银色发丝略微遮住眉眼，温厚的唇因热气而有些朱红，衬得皮肤雪白，在夜色中愈发妖异。雾气氤氲，他额头微布薄汗，凝聚一滴顺着清晰的下颚线滴进水中。

“咚”

她仿佛还能听到水滴清脆的声音，不知是这温泉热气太足还是她身体腾升的热气，辛身子晃了晃，脸有些微微发热。

“看够了么。”

他在和谁说话，辛左右看了看。

“啊——”

男人长袖轻飘飘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锁住她身子拽了过去，她以狗吃屎的姿势飞扑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痛死人了，她感觉内脏像被打了一拳，一口热气涌上心头，喷出一口血。

辛学会了一个道理，第一，不能偷看别人洗澡，第二，不能以貌取人，别看人长得好看，相貌纯良像个好人似的，下手也太狠了。

这个世界好危险……

她擦擦嘴角，死硬道：“看够了。”

男人依然低垂着如墨般的眸，薄唇微启：“好看么。”

辛有点被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到，软了软语气道：“还行。”她讨好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红牙。

男人侧眼，闪过一丝凌厉，勾起唇角。

“看来还是摔得太轻。”

话音刚落，她身体腾起悬在空中，张牙舞爪的叫唤。“呀——”

“说，你是何人，为何闯我禁地。”男人终于抬起了眼帘，辛只是这样看了一眼便难以忘却，她从未见过如此摄人心魄的双眼，平静得像一汪泉水，眼波流转好似有数不尽的话要与你说。

“神仙饶命，贱民是九黎家的锅炉役，就是烧锅炉的，小的不小心路过此处……又不小心看见了神仙大人的……仙资，但我保证下次绝不敢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踱步至她面前：“下次？”

辛死命摇头“没有下次，不敢。”

“确实没有下次。”他勾唇笑道：“你说，是先挖左眼呢还是先挖右眼？”

辛浑身一颤，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的话怎如此瘆人，她心里一横彻底摆烂，反正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如何，说不定还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大仙人，只要您能消气你想挖哪只挖哪只，只不过我这眼睛吧，嘿嘿你也知道，我素日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男子洗澡，这眼睛吧长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挖它岂不是脏了您的手。”

“无妨，洗洗便是。”

幽幽的话语滑进耳朵，她心一时凉了半截，肩头抖似筛糠，不知下一秒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她腾空身子一翻，脸转而向上，飞往温泉上空，耳边传来饶有趣味的声音“三，二，一”

话毕，辛只觉得身子突然失重，直直落入冰蓝泉中，温热的泉水从四面八方灌入鼻腔、耳朵，她使劲扑腾直到四肢没了力气。

好累，她放弃挣扎，一心求死，平静地、缓缓向更深处沉去，她睁着双眼将无尽的蓝尽收眼底，折射的光影荡漾在她泛白的脸庞，泉水将她的眼睛腐蚀得有些猩红，如果这是这个世界留给她的最后一眼，也还算美。

她觉得有些乏了，无力地闭上双眼，脑仁突突疼，似乎有些东西呼之欲出，据说人在濒死之际脑子会自动回想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她似乎看到了。

无尽的火焰席卷了一切，宫宇楼阁下遍地都是人的焦炭，天不是天，云也不是云，而是一片黑，火烧的灰烬飘向上空，耳边仿佛能听到无数哀嚎，火烧得一半的战旗还在空中飘扬，紧握旗杆的手却早已僵硬……

一些形似甲骨文的古老文字飘荡在她眼前，为什么她不记得，这些记忆究竟是谁的，她的心似乎在隐隐作痛，辛没发现，她的周身已经笼罩一层透明的水膜，泉底的小虾小鱼将她包围，缓缓托向水面。

“哗啦”

她最终还是被救了起来，那人一掌拍向她胸口，将胸腔的积水尽数逼了出来。

“咳咳咳”

这还没完，她只觉脖子一紧，一只冰冷的手圈在她的脖颈，不轻不重的力道也憋得她脸红中带紫，他缓缓俯下身，在两人鼻尖还有一指距离时，他停住。

“你究竟是谁。”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墨黑的眸子竟渐渐猩红，像一只野兽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