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期一会
彻底敞开,无数道金色的光透了进来,阳光干燥又令人安心的味道挤满了室内。
她看见了另外两个幼稚又傲慢的同伴。
“夜蛾老师不在——”白发蓝眼的少年喊道。
“一起出去玩吧。”留着一缕刘海的少年眯着眼睛笑着说。
那里的光芒好像越来越亮,亮得快要她睁不开眼睛。
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托盘里。
“嗯,知道了!”
她应道。
然后她向那边迈开腿,好像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穿越了漆黑又漫长的隧道,终于看见了光明。
樱井千里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此生唯一的挚友。
她把作为旁观者的自己拉进了彩色的夏天。
然而,那个夏天却要用一生去回忆。
十年后,蓄起长发的家入硝子摘下口罩,偶尔能从厚重的福尔马林与消毒液味中问到一丝夏日清风的味道。
当她回首望向门口,只看到雪白的纱帘被风吹得来回飘荡。恍惚间仿佛时光虚度,十年匆匆而去,她的记忆却还停留在那一年无比灿烂热烈的夏日。
说着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的粉眸女孩,总是给人添麻烦的、信奉“大义”的笨蛋,尚且戴着圆片墨镜、无忧无虑的五条悟……
从此之后不曾有春风秋雨,白昼黑夜,只有那个被称为“夏”的词语,已经融入她生命的情绪,在燃烧。
她该怨吗?她该恨吗?
怨不公的命运,恨扭曲的咒术界。
命运在十年前夺走了自己的挚友,现在又将夏油也夺走。
圣诞节那一天,她刚救治完伤员回到高专不久,五条携着寒风而来,他的眼睛没有缠着绷带,苍蓝的眼睛隔着灰蒙蒙的空气望着她,堪称平静地告诉了她夏油杰的死讯,就像十年前失去了墨镜的他告诉自己千里的死讯一样。
她握惯了手术刀的手,一瞬间颤抖得抓不稳杯子。
清脆的碎裂声在苍白的医务室响起,窗外涌进了无数米粒大的雪,落在她口罩上,印下了露珠般的水迹。
……
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就能猜到五条隐瞒了什么,于是她问:“他的遗体呢?”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说他了用术式,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雪白的纱帘在两人之间飘荡,像盖在遗体上的白布,又像灵堂里的白幡。
“千里死的时候,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家入硝子一步步走近了这个收敛起全部情绪,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男人,盯着他的眼睛,她紧紧攥着拳,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但是,五条,你不能让我连夏油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这一次,五条悟没有再阻拦她。
她连沾着血的白大褂都没有来得及换下,匆匆走出门外。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
“硝子,杰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五条悟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家入硝子蓦地顿住脚步,衣袖下的手紧紧捏着衣摆,她克制住话音的颤抖,像平时一样镇定自若地说:“……什么?”
“他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瞳孔一缩,呼吸刹那间停住,胸腔好像被挤压到极限而干瘪的瓶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汲取一丝氧气。
“哈……这家伙……”
如果有镜子的话,她脸上的表情一定比哭还难看吧。
……
他们改掉了报告,偷偷在一个隐蔽的墓园安葬了夏油杰。
他下葬的时候,染血的脸上甚至还含着浅淡而温柔的笑,就像十年前他常常笑着的样子。
她伸手想去触碰他,却被满身干涸的血刺痛了眼睛。
作为医生的自己,也会害怕血啊。她自嘲地想。
家入硝子在那冰冷的墓前站了许久,风雪灌满了单薄的白大褂。
五条悟已经因为新的任务悄然离开了。
从前也是这样,他在极快的时间内收敛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又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出任务。她知道五条并不是没有感情,千里死去的那天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待了很久很久。
他从不把脆弱流露在外,又或许……这份脆弱只展现给了一个人。
可是啊,家入硝子想,我和五条不一样,他总是在往前走,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的心也支持着他坚定地走向前方,但我喜欢沉溺在过去里。
因为我爱的人们都在我的身后,我的过去看着我。
她望向灰白的天空,枯败冷硬的冬季就像屹立在这里的墓碑。
大雪无声。
……
……
冬去春来。
又是一年新学期。
她倚在窗边,伊地知和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