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话音落下,在场的除了岑鸢,其他人全都心神一震。
钟毓看着岑鸢背对着自己站着的背影,耳边却一边又一边回荡着方才他说过的话。
他唤秋月“夫人”,还说他记得建兴两年,向朝廷上书十七封的章行舟。
所以他言下之意,秋月便是连山郡太守章行舟的妻子,她口中所说的那个故事也根本就不是编纂,而是真的。
既然连当朝太傅都知晓此事......
钟毓眼里忽然闪过一道暗光,那皇帝必然不会不知晓。
电光火石之间,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莫非岑鸢借口自己发热故意留在连山,就是为了三年前章行舟的案子吗?
就在钟毓心中一阵天翻地覆时,另一边的秋月却早已颤抖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张布满骇人疤痕的脸上早已淌满泪水,她将那颗木头颅紧紧按在怀里,整个人仿佛站不住似地靠在桌边。
岑鸢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秋月一会儿,见她神色里没有抗拒,便向前走近了几步。
“建兴两年,新帝登基欲推新政,改制县郡便是他探路所投的第一块石。”岑鸢看着秋月,沉声道,“那时的连山郡太守章行舟,是第一个支持陛下改制县郡的地方官。”
“他接连向朝廷上书十七封,只为让连山脚下的八十三户全部搬到西边,不再遭受涝灾之苦。”
岑鸢说着又上前了一步:“我亲眼看着陛下给拨款的奏折批了红,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作梗,他还特意召了户部尚书要他盯紧拨款事项。”
“却不想两月都不到,陛下桌案上便多了一封写着连山郡因为搬迁死了人的奏折。”
“其实此事根本没有必要参上朝廷,就算参上朝廷,皇帝也不会专门派人去查。”
“可偏偏拿参奏之人在上面添了一句话,让陛下不得不重视。”
“只因奏折上面写着,连山郡太守章行舟——”
钟毓看不见岑鸢的表情,只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疑吞朝廷拨款。”
“你胡说!”一直沉默着听岑鸢说话的秋月忽然抬起头,她死死盯着岑鸢厉声道,“章行舟他根本没有私吞拨款!”
“他是被人陷害的,是被人陷害的!”
“我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岑鸢打断秋月的厉喝,他十分平静地注视着秋月,眼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建兴两年,十二月十三日,大理寺少卿宋观平奉皇帝之命连夜前往连山郡,彻查连山人命一案。而与其随行的大理寺丞张昭成则在出发前,被陛下秘密召见,要他暗中调查奏折所参章行舟私吞款项一事。”
秋月闻言,浑身猛地一震,好似听到了什么惊天大事。
她愣愣地看着岑鸢,通红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十二月十五日,张昭成传密信回京。信上说他亲自暗访了连山脚下的八十三户,每户人家都作证朝廷拨下来的补助款早已发放给每家每户。”
“十二月十八日,第二封密信传回京城。大理寺少卿宋观平在调查人命案时,按例搜查死了人的那户新院,却发现了不久前才埋下的六箱刻有朝廷官章的银子。”
“他当夜便召来八十三户人家仔细盘问,所有人都称太守章行舟已将拨款全数分发。”
“十二月二十一日,第三封密信传回。张昭成在信上不但写了那八十三户人重新改口翻供,还写了他已查明那日前往西边平地新房闹事的人中,混杂着根本就不是连山本地的人。”
“与此同时,宋观平接连搜到了能证明章行舟请人暗中熔铸两箱官银的证据,他当场下令,按私吞朝廷拨款罪捉拿连山郡太守章行舟。”
“十二月二十四日,第四封密信传回。”岑鸢忽然顿了顿,再开口时一直平稳的声音忽然有了些许波动,“此封密信上只有五个用血写的字。”
“此后一直到十二月三十一日,”岑鸢背在身后的左手忽然猛地攥紧,他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但还是继续说道,“整整七日,张昭成没有一封密信传回京城。”
“直到......”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发颤,“直到一月九日,也就是建兴三年的大年初一。”
“大理寺少卿宋观平,”岑鸢看着此时已然泪流满面的秋月,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扶大理寺丞张昭成的棺椁回京。”
“张夫人。”
随着岑鸢极郑重地唤出她的姓,秋月瞬间泪如雨下。
“张昭成送回京城的第四封密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听到岑鸢第二次唤秋月“章夫人”,钟毓突然想起了她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
她分明记得,先前秋月曾说过的,章行舟无妻无子,孤独一人。
“他写的是......是朝中有叛臣。”
还没等她分出心来奇怪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