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

她们跟着萧邈匆匆到了武安侯府，颜老太君动不动就装病来胁迫萧邈，这次却是真病了。阖府上下一片寂静，也没人来迎接，三个舅母和小姨颜妙初都聚在颜老太君房里，一见到萧邈，颜妙初眼睛顿时红了，拉着他手臂，道：“太医来过了，都说只怕过不了今天晚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跟我说。”萧邈不由得怒道。

“小声点。”颜妙初制止他：“都知道你贡院的案子重要，老太太再三嘱咐，不让去打扰你。还是我差人去找你的，还有军令状的事，我都没说呢，只怕吓着老太太，你大舅母听说，吓得哭了一上午。”

萧邈难得无话可回，沉默了一下，问道：“舅舅们呢？”

“已经在往回赶了，大哥连夜赶路，已经到了南阳了，二哥和三哥还在瓜洲渡，只怕来不及，已经遣人去送孝服了。”

地方官员就算奔丧，也要先上书报备，不能先斩后奏。要是回来探病，就更不行了，准备孝服，是掩人耳目，也确实是用得上。

萧邈没再说什么，只是大踏步走进内室里，颜老太君躺在床上，已经是弥留之际，几个舅母在旁边，不敢哭，都忍着眼泪，只拉着她的手说些安慰的话，见到萧邈来，连忙让开。

萧邈走到床边跪下来，握住她的手，道：“外祖母，萧邈来了……”

将死之人的脸色都是极晦暗的，但她见了萧邈，又挣扎起几分精神来，勉强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气若游丝地笑道：“是萧邈啊，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有瘦，可能是换了夏衣的缘故。”萧邈道。

世人都以为生离死别一定有许多重要的话说，其实反而只能拉着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颜老太君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她是知道，萧邈性格像极他母亲，从来天大的事也不露出一丝端倪，对着家人永远是瞒。

“查案很辛苦吧……”她抬起手来，摸了摸萧邈的头。

萧邈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在她枯瘦手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虞青觉得他多半是哭了，但她现在没有法力，也看不到。

颜老太君见状，也只能心酸，老年人就算想护佑晚辈，也有心无力，何况萧邈是她最心疼的一个，想到自己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在世上飘零，只觉得心痛如绞。勉强支撑笑道：“早说让你找一个，偏偏不听话，拖到现在，让我怎么好去见你娘……”

她抬起眼睛来，吃力地看着周围的人，目光扫到站在人群后面探头探脑的虞青，不禁眼前一亮。哑声叫道：“姑娘。”

虞青还没意识到她是叫自己，还以为是叫洛娘，没想到萧邈的小姨颜妙初抓住她手臂，把她推到颜老太君旁边。她一头雾水，也只能随萧邈一起跪下来。

“姑娘，我见过你……”老太君气若游丝地道，伸出手来摸虞青的头，虞青也不好躲，只能老老实实地任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好看，是江南的姑娘是吧。”老人家轻声道。

“是。”虞青老实答道。

“好姑娘，靠近点。”老人又摸了摸她的手，拉住她的手，自己缓缓从枕头下摸出一对玉镯子来，虞青也不好躲，看着她把玉镯子给自己戴上，道：“这是咱们家祖传的镯子，萧邈这孩子是最好的，可怜母亲去世得早，宫里又是那个样子……有你陪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

虞青糊里糊涂听了她一番话，刚想辩解两句，但老人家已经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气若游丝，拉住萧邈的手，叫他小名：“阿湛……”

“我在。”

“答应外祖母，早点和这姑娘完婚。”她把两人的手按在一起，眼神期盼地看着萧邈，道：“好孩子，只要你有了着落，我见了你娘亲，也有个交代，不然我就算走了也不能瞑目的……”

萧邈像是还在犹豫，虞青看老太太实在可怜，反正她身份特殊，不受人间的规矩束缚，又看老太太眼神涣散，像是支撑不住的样子。索性答应道：“好吧，你放心，我会跟萧邈好好的。”

她话音刚落，老太太就挣了起来，倒把她吓了一大跳。

“好了好了，答应了就好了。”她喜笑颜开，拉住了虞青的手，笑道：“好姑娘，你是金口玉言，说出来就不能反悔的，以后我就把萧邈交给你了。妙初，快拿首饰箱来。”

虞青被她拉住，挣脱不开，被萧邈的舅母和小姨团团围住，一个个都热情得不行。这个拉着手问她年纪，那个道：“是叫虞青吧，生得真好看，怪不得呢”“听说家里还有个舅舅是吧，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就好了……”

她们不仅问，还把各种礼物往她手里塞，都是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什么玉佩金锁，平安符小金锞子，都是挺值钱的见面礼，还有人把她身量量了量，道：“这身量倒和小姑差不多，正好我那有几匹回文锦，这样的喜事，不做几件新衣服怎么行？”

就是虞青再傻，这时候也体会出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