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3)
潘利顺了一口气,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侯爷的船沉了……”
“什么!”
“彭坦的船也沉了。”他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谢将军的船也沉了。”
童大成愣了好一会才追问,“所以……所以他们……他们都……”
“兄弟们把谢将军捞上来了,但……侯爷找不到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愣在了原地。
潘利接着道:“我们不知道侯爷是被东屏人掳走了,还是……”他顿了顿,“当时谢将军的情况很不好,我也不敢耽搁,就先带着兄弟们撤回来了。”
“到底怎么个不好法,让你们连侯爷的死活都不管了?”童大成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老谢现在人在哪儿!”
“在他自己的营帐里,刘老军医还在想法子救。”
“这么严重?”
“他浑身都是伤,又溺了水。”潘利心情格外沉重,“刚捞上来那会儿,人连气都没了。”
童大成二话不说,扒拉开人群就火急火燎地走了。潘时要跟去,又被自己的亲叔给拽了住。
“叔……”他十分担忧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叔,我……”
“你小子别没眼力见去给他们添乱。”潘利把他拽到自己跟前,“要是谢将军能醒来,他一定有不少事要交代给童将军。要是醒不过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时,你也老大不小了。跟在童将军身边这么多年,是时候该替他分担掉些事情。虽然你小子也没什么出息……”他沉沉一叹,“但现在咱们督军已经没剩多少人了……”
童大成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要跑了起来。
与码头的混乱不同的是,后方军营冷清得有些凄凉。江边的寒风刮得凌冽,却送了他一程。童大将军赶到的时候,恰好有军医学徒从谢永安的屋子里出来,手里端着个铜盆。他探头一瞧,当即浓眉拧得死紧。
铜盆里的水是鲜红的,仿佛是一盆鲜血。
“老谢……”他一瞬哽咽了,“谢将军他到底如何了?”
军医学徒面色凝重,微微摇了摇头,“怕是……不成了……”
“放屁!”童大成一声大呵。
这一声竟震得屋里头也跟着热闹了起来,他听见了细碎的说话声。不一会儿,老军医出来了。
“童将军。”
“刘老,他人如何了?”
“醒了。”
童大成还没来得及喜出望外,紧接着就被刘老军医兜头浇了盆凉水。
“听见你的声音,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怕是回光返照……你有什么话,赶紧与他讲。”老军医眼眶微红,“他的时候不多了。”
他原地愣了少顷,遂赶忙推门进去。
床榻上躺着人,斑驳的鲜血几乎将他身下的被褥也给染了色。如果说先前童大成还不相信这人已经不行了的话,那现在他信了。
没有人能流干了血还能继续活着。就算是壮得像头牛一样的谢永安,也扛不住!
他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每一步的靠近都能让他看得谢永安更清楚一分。
那已经是一张油尽灯枯的脸了。
往昔同袍二十余载的唇枪舌战还历历在目,他与谢永安之间看似冤家,实则是最了解彼此的人。虽然每一次征战都可能会是一场生离死别,可当这一天真的降临时,童大成却依旧觉得这让人难以承受。
昔日神采奕奕乃至咄咄逼人的目光此刻已经失去了光彩。谢永安吃力地偏过头来,以为自己扯了个笑脸给他。然而在童大成眼中,他不过是颤了颤嘴角。
“就等你了。”
谢永安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一口浓痰梗在喉间,又好似是呛了水。他的呼吸很不稳,以至于他张着嘴,呼吸都略显急促。
童大成不曾见过他这般模样。记忆中,这个长他五岁的男人总是一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算是刚下战场,他都不带喘大气的。
“大成……”
他又唤了一声,引出一连串的咳嗽。每一下咳嗽,都扯着他身上数不清的伤口,让他痛不欲生。无力感迅速传遍了全身,好似要将他即刻拽入黄泉。但谢永安依旧硬撑着,他还不能闭眼,他有话要说,也还有一些事要交代。而听这些话和承这些事的人,只能是自己那姓童的老冤家。
童大成快步去到了他的床边,在一阵手足无措之后,他在床沿坐了下来。眼中流淌着悲痛与不舍。
谢永安好久才缓了过来,脸上已是没有了一丝血色。他看着他,目光却变得有些遥远了。
“我还记得八年前,去吃你喜酒的那一日……”
童大成闭上了眼睛,手指按压着眼角,不想让眼泪流下来,更不想让那姓谢的瞧见。
“都这时候了,还提些有的没的……”
“那一天,你一身红火的喜服,意气风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