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萧彻如愿当上家主。
他本应如鱼得水,意气风发。
但现实是,他就像端坐在高台上的菩萨,空担个家主的名头,而毫无实权。
胡瑞宁攻进京城后,就囚禁了皇后跟几位皇子,不久二皇子就死于一场风寒中。不过有传闻说,二皇子的死与胡瑞宁有关,为的是拥立二皇子两岁的幼子楚琨为帝,以达到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
楚琨这个小皇帝登位之后,无法治理国事,胡瑞宁便被任命为辅政大臣。
之后胡瑞宁封赏封龙为金陵王,命他南下金陵,收编金陵那边的军队,以便和入侵大周的柔奴人对打。
这也是痴人说梦了,金陵是萧家的地盘,怎会乖乖将军队交出去,受制于人?
而且老皇帝携大皇子东逃后,听闻自己幼小的孙儿被胡瑞宁这个逆贼推上帝位,恨得咬牙切齿,下旨宣告天下,将胡瑞宁狠骂了一顿,指责他这个顾命大臣名不正言不顺,是为谋逆。
萧家乐得借着老皇帝的旨意,根本不搭理封龙这个所谓的“金陵王”。
封龙知道,胡瑞宁明是封赏自己,实则不安好心。但他如今已骑虎难下,不得不从。因此故技重施,在郁蒙乡振臂一呼,打着“杀豪强,换政权,轻徭薄赋”的口号,收编了一批失地的百姓,南下进军。
封龙难得可贵的是,他说到做到。杀了当地的豪强之后,将豪强占据的土地分发给老百姓,这使得他在民间的声望越发高涨,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眼瞧着封龙离金陵越来越近,可萧彻却连军营都不能进,更遑论点兵派将前去剿除封贼了。
金陵的军权并不在自己手中,萧彻不得不向萧维请示,萧维依旧装病不出。
萧彻这个新上任的家主,能力自然被周围的士族、豪强们质疑。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伯祖父将他推出来做家主,并非因为看好他,而是利用他来背祸,以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
想通此节,萧彻哈哈大笑,笑自己机关算尽,最终却成为别人手里随意拿捏的棋子。
他以为自己可以拿到大伯祖父权衡利弊之后给予的好处,却不想得到的只有一副烂牌。
他心里头隐约生出一个猜想。
莫非,他三哥并未离世?
那天他本想亲自查验,可好巧不巧的,大伯祖父忽然到场,之后大伯祖父身边的小厮判断萧御已亡,他便也信以为真。之后萧御的丧仪,也由大伯祖父一手操办,而他被关押起来,并非参与其中。如今细想,焉知不是大伯祖父和三哥商量过后,一起设下的局?可笑他自以为是,一步一步走进瓮中。
萧彻发疯似的将屋里的陈设通通砸碎,最后疲惫地跌坐在一地碎瓷片中。
原来无论他如何努力,最终还是达不到母亲期待的高度。
细想了一夜,他犹自不甘心,天色微亮,便跑去逍遥居找傅思年求证。
逍遥居有层层护卫把守,将整座宅子守着铁桶一般,他没能闯进去。
他看着那些武艺高强的护卫,心里的希望一点点熄灭。
若非三哥没死,这些护卫怎会忠心耿耿地护着三嫂,而不是另谋出路?
他披头散发地倚靠在围墙外头,双眼怔怔地发了许久的呆,直到一片青碧色的罗裙映入自己的眼帘。
“四弟,听闻你来找我?”傅思年微笑道,“可有何要事?”
萧彻思索片刻,哑着嗓子问出了口:“三嫂,你能不能告诉我,三哥是不是尚在人世?”
他本以为傅思年定然避开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他,谁想傅思年轻轻点了点头:“没错。”
萧彻得到了答案,苦笑一声,“罢了。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我认栽。”
说着,踉跄起身,手扶着墙慢慢远去。
傅思年看他背影萧索,忍不住叫道:“等等。”
萧彻脚步顿了顿。
傅思年问他:“四弟,我心头有个疑问,还望你能解答一二。你当家主,是为了什么?”
萧彻停在那里,半响无言。
傅思年继续问道:“是为了功名利碌?为了自我理想的实现?还是为了完成他人的期待?”
萧彻慢慢地转过身,一脸木然:“三嫂,你这是看我如今式微,想要借此而奚落我?”
傅思年秀眉微蹙:“你怎会作此想?我对奚落人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男子都要争那第一人,享受端坐高位的荣光?那个位置,不过就是个位置而已,为什么能令天下的男子趋之若鹜?”
她指了指墙边的石榴树:“你瞧这棵树,枝叶繁茂,硕果累累。种一棵树,秋天就能收到许多的果子。织女每日织布,不久便能收获一匹布料。手艺人改进器具,便可让使用者省时省力。可是端坐在高台的那个人,既无法靠着他自己分裂出一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