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鼓响之后,文仲仙君悠然退场,而云海战神则阔步来到台前宣读秩序。
以武试之序,玉清道童奉上签盒,盒内有五枚仙签,分别刻有:花、鸟、云、雨、月。五位试者摇签定敌,花签者当对鸟签,云签者自对雨签,而月签则待轮空,后与花鸟之胜者相争,再由此胜者与云雨之赢者角逐决胜。
签定,那玉清的斗宿抽得花签,而莫廉则中了鸟签;云签归司徒岳,而雨签者为凌北风,文老太太则中了月签。
花鸟之战结束得快如闪电。莫廉雷雀旋于头顶,他拿出兽纹皮鼓,铿锵敲之。沐家鼓术司盾阵,于是随其铮铮节奏,身前层层盾墙如山岳般耸立。他正欲纵笛指挥雷雀攻之——却未料斗宿掌风猝然而至,势如疾风暴雨,其掌声呼啸似龙吟,摧枯拉朽般破盾如纸裂。那一掌之威,直取莫廉,将之击飞数尺远,随后匍匐在地、口吐鲜血不止。沐秋茗见状,一句“师兄!”急从口出,她紧紧攥住横栏,看着似欲纵身而下。场下玉清门众弟子欢声雷动,而沐仁丹看着爱徒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中则忧愤交加,却立于台下无能为力。虽早有耳闻玉清门研习的龙息掌诡谲无常、高深莫测,却没想到粉碎沐家最坚实的鼓术之阵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沐秋茗急归急,却愈发觉得这掌法熟悉无比,其神其形,似在何处见过。然这般想着,只觉头痛攻心、浑身燥热,似那封灵丹下肚之时的难受。不能继续想了!她摇摇头,方才感到心绪逐渐缓和。
身旁的凌司辰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反而喃喃道:“这掌法看着甚是眼熟……”
“你也觉得在哪儿见过!?”沐秋茗听完一惊,原以为又是幻觉,这凌司辰却总能与她心灵相通一般。
他闭目片刻,摇头道:“不似见过,只是觉得莫名亲切。”
她面露疑惑,却也不想再去深思,以免再度头痛。
会场那边,道童们将重伤的莫廉抬走救治,正欲上场的文老太太一瞥其凄惨状,神色惊骇、魂不附体。她思忖片刻,扬手示意弃权。此举一出,观者哗然,临场弃试乃是最不齿之举,足令整个宗门沦为百年笑柄。
沐仁丹思量:这文老太狡猾,她偷食禁果之事人尽皆知,仙门唯她寿命最不可测。此届仙试强者辈出、险象环生,莫廉刚才挨那一下指不定残废一生。她不惜负诸门耻笑之辱,也要保全自身,待来百年后,再登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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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便是众人瞩目的云雨之战,凌司辰自不用说,他屏息凝气、生怕眨一下眼睛都会漏看他兄长的招式;沐秋茗亦是聚精会神,内心既好奇、又纷扰。要说她心底对这二者更偏向谁,那自是司徒岳,且若其得以飞升,虎豹大师一定喜笑颜开吧……但若是凌北风输了,凌司辰定将悲伤难抑,她也不愿见到这般情形。
然,银鳞台上枪影刀光容不得她分神。这两人的交锋,宛如旷古狂澜相撞、冲得周遭沙石横飞、余波席卷天际,白虎六宿不得不赶紧布施结界以护外场众人。
艳阳之下,只见凌北风握定黑铁长刀,刀锋朔光凛冽,他疾步似箭、动若雷鸣,手中之刃如劈荆斩浪一般挥舞,每次落下皆掀起风暴;迎面而接的三尖枪却似柳絮飘飞,灵动而坚韧,敏捷中亦不失力度。司徒岳的身形速度虽比不过凌北风,但她的枪法犹如蛟龙过海、变化万千,且每一次枪锋舞动,都伴随其指尖破灭仙法的威力,点点星光随交错的兵刃飞舞、铿锵与爆破之音在空气中回荡。
仙门诸子皆是屏息凝神、似只有全神贯注才能跟上那两人的动作;凌天华正襟危坐、满面严肃,而铁豹仙君快把嘴唇咬破了。
再观诸仙君,乾罗武圣遮着双眼,依旧是面无表情。而云海战神则频频满意点头,如今凌家能出此等高徒,他心中自是欣慰畅怀。且百年前他曾与天元仙尊打过赌,若是能再出一位蓬莱战神,会来自哪家仙门;现在看来,这赌他赢了一半。
一阵卷起的沙尘之中,双方的器刃最后一次相碰,激起火花般的耀眼闪光、也激起了两人碎片般的回忆——
曾经,百尺危楼之上,魔怪尸身血雨之中,他与她第一次相逢。
他年仅十二,她与他同岁。本是豆蔻年华,却因傲人天资,早早便奔波于世,为职责道义、为人间安宁。
岁月荏苒,凡有强魔之处总能同时觅其二人身影。行程间,他们时常抽空切磋,或于绝顶之巅、或于海浪之上,比至夕阳西下,战至花落云开。他们之间,除去比武之外,没有太多言语;每次人前相逢,往往只是点头致意、便擦身而过。
昨夜,她辗转不眠,便于寅时约他出来。月色清凉如水,如薄纱洒落在客院廊桥瓦上。
月色之下,她问:“你若登仙,会置这世间灾祸于不顾吗?”
他道:“登仙与否,凡间若有劫难,纵使粉身碎骨,凌某也万死不辞。”
她淡淡答:“好。
尘嚣褪去之后,众人皆得以看见——司徒岳的三尖枪已被折断,断掉的枪尖停在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