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凌司辰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午时,睁眼只觉头晕目眩,原来是昨夜宴席之上那酒醇香绵长,不知不觉便饮了好几斛,末了便摇摇摆摆来到庭院,以剑为枕,在一棵石榴树下酣甜地睡着了。
恍惚中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凌司辰百般不情愿地睁眼醒来,慢悠悠回过头,眼前此人剑眉星目,皓齿明眸,形如松柏,挺拔苍劲。着一袭轻便黑衣,身后背着一把黑铁大刀。正是他的表兄——人称无影刀的凌北风。
他揉了揉眼睛,道:“几时了?”他打了个呵欠,唇齿间还弥留着那美酒的芳香。
凌北风只差一脚将他表弟给踢起来:“日上三竿了你还在这呼呼大睡。我那老爹规定咱们六日折返,你倒好,光打瞌睡就耗去半日!”
凌司辰不以为然:“舅舅那脾气你也知道,顶多也就说咱们两句。再说,这三日去三日回,除魔半日吃喝半日,只给我们六日这本就没道理。等等,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越州除魔吗?
凌北风道:“就你伶牙俐齿。我除魔完了,这不就过来找你了,一打听才知道你来林太守这儿美酒美食逍遥快活上了。”
凌司辰示意他打住。这降妖除魔本就是刀尖舔血的差事,这大功告成逍遥一刻不是理所应当?再者,这美食美酒本就是人家林太守一番好意他盛情难却。他转头又一思量,道:“不对啊,你去越州除魔,我听舅舅说那儿魔有七只,你全除掉了?”
凌北风点点头。
凌司辰不甘:“行啊你!不过我告诉你,我刚斩杀的水魔,可是上等魔。”
凌北风笑道:“我那儿七只皆是上等魔。”
两人拜别林太守后便即刻返程,一人御剑,一人御刀,扶摇九天而上,乘东风之力向西直行。这一路上凌司辰向凌北风详细描述了他剑斩水魔的全过程,凌北风津津有味地听着,若有所思。
他倒是对这能使奇术让水魔动弹不得的沐家之女颇感兴趣。
在他印象里,只在年岁尚幼时见过这女子一面。当时其父凌天华刚接任宗主,便设宴邀请了其他仙门的当家长老及其家眷和门生。除了玉清门的人没来,其他三门派的人皆到了。他依稀记得,当时隐匿在沐家宗主沐仁丹身旁,面庞苍白,脆弱无力,宛如瓷娃娃一般,稍一触及便能粉碎的幼童,正是沐秋茗。
凌北风瞄了一眼表弟,喃喃道:“你那时候同她一样年幼尚不记事,但我记忆里的沐秋茗可是体弱多病、连站都站不稳的。而且听说她后来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
“此事我有听舅母提起过。”凌司辰回忆道,“传闻沐家已为她安葬,然而她却自己掘地而出。”
凌北风点点头,“此事颇为古怪不说,她如今却已然能承接诛魔令,且将沐家的纵音术使得出神入化,还能制住那上等水魔——”
凌司辰打断他:“欸,仕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都十年未见沐姑娘了。人家功法大增、祛病除邪也不无可能啊。”
“倒也是。”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路程已过大半。
他们两人相差三岁,虽不是同胞出生,却从小一同长大,无话不谈,以手足相称,胜似亲兄弟。凌北风自幼灵力卓绝、天赋异禀,三岁力能扛鼎,六岁御刀飞行,十岁猎魔斩妖。凌司辰自知是比不过他,但也努力活出表兄的阴影,他的剑法可谓当代仙家一绝、万人无出其右。
但兄弟两人在凌家的待遇却是大相径庭,凌北风自打能提刀起便被父亲派往各处执行最为危险的任务,却只给凌司辰派一些无足轻重的杂活。直到他弱冠之年,才让他去除一些形单影只的低等魔怪。兄弟俩一年到头几乎都在他乡异地执行任务,极少有见面之时,此次幸而两人的任务之地相隔甚近,才能有机会一同返家。他俩聊了诸多话题,不免聊到半个月之后的昆仑飞仙大典。
“兄长觉得,此番飞升谁有望夺魁?”
凌北风思索半晌答:“玉清玄武七星道行颇深,玄阳司徒岳武艺卓绝,南疆文老太太辈分最高,东海沐仁丹也不容小觑,更别提我那老爹……”
凌司辰打断他:“停。兄长何时如此谦虚,在我看来,你上述这些人选,都不及你半分。”
“臭小子如此无礼,这话叫老爹听见了可不得生气。”
“和你对阵,舅舅必是第一个放弃的。信不信此次大典,他会主动推选你去代表凌家?”
凌北风不答,只是笑着摇头,凌司辰所言确是事实,他也心知肚明。
沉默良久,凌司辰道:“这成了仙之后,可别忘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