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新郎
存费。”母亲喃喃自语道。
她焚烧了冥钱,收拾了供案上的供品,让儿子提着供品,自己怀抱着骨灰瓶,来到管理处,通过窗口对端坐的管理员说:“我们想将这个骨灰瓶带回家,想来退回多交了两年的骨灰寄存费。”
管理员惊得目瞪口呆,将骨灰改为土葬有之,移存祖祠有之,将骨灰带回家之说却前所未闻。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们家住几口人?”
“就我们母子俩。”母亲坦率地应答。
“不怕夜里闹鬼吗?”
“哪会?我先生在世时与我琴瑟和谐,如今登了仙界,也会保佑妻儿的。”
管理员捋了捋小胡子,考虑再三,说道:“你在这张表格上签字,便可将骨灰带走,但寄存费却是无法退回的。”
母亲为了七十元的寄存费与管理员据理力争,争得面红耳赤,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走在回到渡口的路上,有一次剑锋的脸颊轻触到光滑冰凉的骨灰瓶,他触电似的往旁边一躲。这个细节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她心酸地问儿子:“你怕你爸爸留在人世间唯一的东西吗?”
“妈妈,对不起!”母亲幽怨的表情把他吓哭了,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连忙道歉。
“不,对妈妈说实话——你怕还是不怕?”母亲不肯罢休地追问。
“有些怕。”剑锋如实说。
“别怕,孩子,它是你爸爸的藏身之所呀!你是男孩子,应该勇敢无畏呀!”母亲鼓励道。
剑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母亲不顾一切地将骨灰瓶领回家之后的某个子夜,年幼的剑锋被一阵奇怪的细微的声响惊醒。他以为是半夜觅食的老鼠发出的,可是爬起身向那声源小心翼翼地靠近,却发现是母亲穿着睡衣虔诚地跪倒在骨灰瓶旁,在向亡故的丈夫诉说衷肠。
“……我望着教练肌肉紧绷的背脊,感到一种饥渴……啊,此时我回想起来有多么可耻。虽然我的□□没有出轨,但我的精神出轨了。望,我明天就让阿锋中止游泳课,哪怕已交的学费要不回来……”
剑锋不太明白母亲在说些什么,因为他丝毫不觉得母亲做错了什么事,可母亲却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态度向那个他一向有所畏惧的瓷质骨灰瓶没完没了地忏悔。那瓶子似乎具备某种邪术,能紧紧地吸引母亲,并让母亲完全自愿地接受它的束缚与诸多苛刻的良心的谴责。
这种午夜倾谈对于剑锋来说渐渐见怪不怪。春去秋来,他渐渐长成一个健壮的少年。他进入了叛逆期。由于父亲角色的缺失和母亲柔弱的秉性,他暴躁得有如一匹烈马。忧伤的母亲没有知己可以倾诉、告量,夜里,她又一次对着骨灰瓶哭诉——
“望,我们的剑锋正走在歧途上!他学会了抽烟,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眼看高考他就要名落孙山了。你能托梦点醒他吗?他的性子那么暴烈,我才开腔,他就无礼地叫喊着要我闭嘴。我越来越认不出他就是曾经那个腼腆、聪明、好学、有礼的小男孩了。我情愿以死来换取我们的阿锋的孝心与上进心……”
哭声阻断了这个渐见苍老的寡妇的申诉。剑锋从他躲藏的地方走出来,来到母亲的身边,拥抱数小时前刚与之剧烈争吵的寡母,对着父亲的骨灰瓶发誓:“爸爸妈妈,我一定戒烟,努力学习!”
这样特殊的成长经历,使剑锋成为一个对感情高度忠贞与专一的男人。
由于对亡故的丈夫过度的思念及积劳成疾,母亲在剑锋考上美术学院的同年含笑九泉。这就迫使剑锋要打工养活自己。他选择当一名洗车工,周末便踩着一辆经过改装的带水箱的三轮自行车,上门给主顾洗车。
回到宿舍,疲惫的他为了放松身心,便打开笔记本电脑欣赏百看不厌的《花样年华》。他无可救药地迷恋上身着旗袍、风情万种的苏丽珍。他决心娶一个气质与外貌都近似于苏丽珍的女子为妻。他拿起随意放在书桌上的铅笔和纸,随手一画,便勾勒出苏丽珍穿旗袍的侧面,有时是正面、背面……仿佛苏丽珍从屏幕中走出来,走到他眼前,迈步、转身、倚墙而立……
夜里,他会打开几乎能背诵的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来看。他读着渡边与绿子、直子、玲子三位女性的感情纠葛,虽不能认同渡边在性方面的随意,却对他对感情的执着追求和一再迷茫深有同感。
《花样年华》与《挪威的森林》竟成了二十岁出头的他情感的寄托与发泄,帮助他将自己的情感变成一瓶未开启的醇酒,度过没有女朋友,一颗心仅与梦中情人纠葛不清、恋恋不舍的大学生时代。
严格地说在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见到小曼并非第一次,真正的“第一次”是在电影院电影散场之后。
那并不是一部新的好莱坞大片,而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经典之作《情人》。观众多少怀着膜拜经典的心情前来观赏。剧终灯亮散场时,穿着新潮及至古灵精怪的年轻女子走在护花使者身旁,流水般朝电影院的出口处涌去。如同一块凝固在时空中的古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