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冬至吃饺子，文忠说不蘸醋不好吃，我说醋太酸，从小我就不爱吃酸的东西。晌午那头传话过来要我去过冬至，我一点都不愿意去，而且很害怕。于我而言，那头的人几乎都是妖魔鬼怪。文忠出去买东西迟迟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他要是在我身边我还能安心点。

这才是真正的韦侯府，五步便有家丁站岗，着装统一，头顶都戴着精致的乌帽，周身干净利落。府内一眼望去，一尘不染，写有“韦”字的红灯笼微微摇曳，细看冬菊和茶花错落分布廊下两侧，步行其间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走在山花烂漫处。

“卿卿，来，你看你多瘦，多吃点哈！”

“谢谢父亲！”

“阿仁，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红豆枣泥糕。”

“还是卿卿对我最好！”

“这话一点不假！不过为了你，他也谁都不要啦！—那边那位，阿仁，你要抓紧时间处理！”

“只要阿仁在我身边，什么都不重要的。”

“卿卿放心，那边那位怎么能和你比，她天天疯疯癫癫净给我们丢脸，要不是武皇后看重她，我早就和她断了个干净！眼下，她就是个我无法摆脱的麻烦精，让她在那头自生自灭吧！”

我想我已经没必要进去了，他们又何苦叫我来呢？冰凉的月色下，我顾影自怜，落荒而逃，冬夜里坚忍的菊花和茶花大概都在嘲笑我的怯弱吧。可谁不想被人赞美，欣赏，甚至钟爱呢？

百依百顺原来是自生自灭的意思，我再没对韦善仁存有半分愧疚和丝丝幻想。夜来幽梦，我可以尽情梦见寒空哥哥。他不知道没关系，我能这样喜欢他就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来时的轿夫已经不在，我一瘸一拐，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长安街的青石板路。路不平，时有坑坑洼洼，我得睁大眼睛瞧清楚。

“姐姐？！是你！”

小石头上来就精准地撞到我受伤的腿，疼得我倒在地上哀嚎。小石头吓哭了，哭声引来众人围观。

“喲！这不是韦侯少夫人吗？！”

“看样子腿上还没好呢！”

“什么少夫人，真正的少夫人在韦老侯爷府上吧，她是个冒牌货！”

“啧啧啧，疼的爬都爬不起来了吧？”

……

落井下石不过如此。我生来好斗狠，偏要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他们才无趣的作鸟兽散去。

“姐姐都是我不好，你还没吃饭吧？我扶你去我家吃饭去！”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呢？”

“我一撞你，你就倒地，那肯定是饿晕了吧？我娘说，你那个对你不怎么好……”

小石头眼睛红红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直勾勾的盯着我。

“姐姐，等我长大了，你就嫁给我吧？”

“好呀！”

这是冬至里，我听到最温暖的情话。虽然他不懂大人家间的嫁娶，可是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喜欢我这个姐姐。

小石头的爹娘给我做了一大桌子美食，让我慢慢吃，看着他们幸福的欢声笑语，我憧憬万分。

“你们知道寒空师傅去哪里了吗？”

“这……”

小石头爹娘面露难色，我再三追问，他们才说出惊天噩耗：我父亲病重，恐怕撑不过年底，而寒空师傅去塞外照料我父亲去了。

怎么可能呢？！去年我爹还好好的，他身体健朗，怎么会病重？！我的头嗡嗡作响，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心里恨不得马上骑马冲回都护府。

“公子！少夫人在这！”

房门“砰”地被撞开，几十个小兵鱼贯而入，每个小兵都举着火把立在房内一处，惊得小石头捂着头钻进他爹娘的怀里，最后闯进门的便是公子韦善仁。

“回家吧，别闹了。”

本来我应该哄着他，或许他大发慈悲准许我回塞外看望父亲的，可一想到他，他父亲，还有梁卿，我就气得无法控制自己。

“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天天疯疯癫癫净给你们丢脸，要不是武皇后，你也早就和我断了个干净！眼下，我就是个麻烦精，你与其让我自生自灭倒不如休了我，放我回塞外吧！休书我都预备好了，随身带在身上，请你写上你高贵的姓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