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九厘米高跟鞋

自信、摩登、松弛、优雅、果敢、自由……会议室白板上写满了属于当代女性的形容词，桌前坐着的一行人，个个像被抽空了脑干。

从中午脑暴到天黑，墙上挂钟的时针向着「9」滴答前进，还没有吃晚饭，陈可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大家聊了很多关于PB的想法，但说来说去不外乎品牌在妇女节都会喊的口号与价值观，词藻写得再漂亮，陈可也总觉得不满意。

她想起罗教她的思考逻辑：

“广告是为了服务产品，没有个性的广告会让消费者联想到拉不出差异化的产品。铃木光司有段话我很喜欢，他说‘说花美就会有人说也有不美的花，因为预想到有这种抱怨，于是写既有美丽的花也有不美的花，这就是废话。让所有人都认同的文字称不上表达，表达需要勇气。’”

那时的陈可，还是个刚进公司埋头写字的小文案，罗的这段话，在她心里悄然种下一颗叛逆的种子，她把「勇敢的表达」记在心里，平庸的文案，安全的广告，不写，也不愿做。

她把PB的国外广告、社交平台物料还有这些年的联名合作，里里外外扒了个遍。越研究她就越深发刻地觉得，PB的气质没有那么「正派」。用一个英文单词来说，没有那么「decent」。

幻想一个穿PB的女人，她不应该只是个无聊的白领，过三点一线、光鲜亮丽的精英生活。她应该有点危险，有点诱惑，没错，就像一马那天说的「野史」，白天的她，极尽优雅，夜幕降临，她便脱下BURBERRY风衣，露出里面Mugler的连体紧身衣，变成字母女王。就是这样的感觉。

陈可把白板上的关键词擦得干干净净，随后写道：

男人们一边害怕她，一边渴望做她的裙下之臣；女人们无比向往她，却不知道她就是内心深处被封印的自己。她虽然穿着高跟鞋，但是你永远也追不上她。请注意，这双PB很危险。

天色越晚，公司楼下的便利店越是热闹。

陈可将紫菜饭团丢进微波炉，开刷朋友圈。Elena打卡了人均5000的日料，高中女同学小孩满月了，秃子又又又又在拆箱新的北欧家具……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快乐着。

叮——饭团加热成功，手指再往下滑，一马的朋友圈动态也新鲜出炉。

照片定位在L市新晋的电子乐酒吧，他坐在卡座中央，笑容灿烂，身边俊男靓女好不养眼。

真开心。陈可点个赞，将手机揣进口袋，拎着饭团上楼去了。

接下来的一礼拜，陈可忙着四处兜售PB方案，首先是自己内部的小朋友，无痛通过。大家早就厌烦了那套世俗大女主的陈词滥调，对陈可这个方向都喜欢得不行。

再往上，是公司不同创意组间的较量。果不其然，其他组出的物料大差不差，大家还是围绕传统打法，先捧都市丽人，再树高大形象。

到了陈可组，不按常理出牌剑走偏锋，让几位大佬颇有争议。

秃子先开口说他喜欢，尤其是线下找CLUB办快闪派对的想法，罗说这个方向太小众，作为客户在国内的第一次亮相，更泛大众的打法更安全……大家各抒己见无法达成一致，只得将目光投向角落的老凹。

“的确是不太安全的做法。”

陈可心一紧。

“但做OPTION2未尝不可，给一张保险牌，一张创意牌，探探他们的尺度，可以的。”老凹沉思了会缓缓开口道。

妙妙一脸兴奋地看向陈可，秃子也悄悄竖了个大拇指。至少胃没白疼，陈可如释重负，连熬几个大夜终于能松松弦了。

这么些天忙得不可开交，陈可的微信列表除了置顶工作群，堆积了许多小红点，现在终于有时间来慢慢回复。

然而当她看到小宗的信息，还是停下了准备打字的手。

“陈可，我下周要搬到L市了。”

算一算时间，小宗现在应该正身处于L市某个地方，说不定和自己仅咫尺之遥。一个月前，尼佳的案子刚顺利提完本想请他吃顿饭，现在邀约，这理由还算新鲜吧？

她试探，他秒回，两人成功搭上线，约在十点晒着月光去喝一杯。

小宗在建筑设计院工作，前不久从南边城市调到A市总部跟新项目。

工作调动不是一个月前才临时通知，去年年底上司就问了小宗的意向，小宗却十分犹豫。当年自己来到这是为了追随一起读研的女友，如今在L市重新开始，个中原因很难与陈可见的那面撇开关系。但小宗绝不能被简单概括成恋爱脑，只能说他的感情线与事业线完美交织在一起。

两人原定的计划是在小宗公司楼下碰面，然后步行去小酒馆，纯当开胃运动。结果沿路却遇到许多同事来热情打招呼，“吴工，走啦？”，“吴工，你女朋友？”，“吴工，你也要去吃夜宵？一起吗？”

小宗只用“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剩余的全是连连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