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二）

项籍见状，不以为意，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家中幼妹，没规矩惯了，二位见笑。”

沛公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看着项宁，笑呵呵夸赞：“从前只知大王威风凛凛，仪表堂堂，未曾想令妹也是人中龙凤。小小年纪，竟已生得如此相貌。”

项籍眉梢冷冽，忽而抬步从沛公面前走过，顺便拉走了项宁。

“入座罢。”

笙歌开始演奏，热闹的乐声不绝于耳。

莲蓬偷偷往北边座席上瞟。

项宁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见她似乎有些感兴趣，轻声说起自己的猜测。

“面若好女，此人当是沛公身边得力的谋士，张良。莲蓬可是觉得他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惜长得太女气了些。男子当像大王那般，魁梧有力。”莲蓬遗憾地摇了摇头，“或者像龙将军那样，又英气，又温柔。”

项宁单手托着下巴，视线特意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下。男子宽袍广袖，仪态端方，侧过半边秀美的脸，很认真地在和邻座的刘邦说什么。

她并没有应和莲蓬的评价，注意力从对方脸上挪开些许，嘴角挽出一道模糊的笑意。“我曾听闻，韩国有张氏父子。二人皆为国相，连任五朝。若是我们六国犹在，此人当是韩国下一任国相。”

张良若有所觉，忽然抬眼往这里看。刚巧，撞上主仆二人打量的目光。

他举起酒卮，遥遥露出一道礼貌又疏离的笑容。

此人倒是敏锐。

项宁端起杯子，象征性地对饮一口，随即彻底移开视线。

【满船清梦压星河】：女鹅刚刚是听了莲蓬的话，在比较三个人的长相吧？她那个笑，那个笑绝对有点小得意！呜呜呜我磕到了！

【今天的速写呢】：追到现在，简直挑花眼，快成all 推了。项羽霸气，项庄沉稳，英布痞帅。张良运筹帷幄贵公子，韩信阴郁隐忍野心家，龙且温润如玉少将军。（送上带刺的玫瑰花）（不小心被刺扎到手）

【你们都别打了】：不敢想象，如果那些不同风格的帅哥全是我的。并且每天一早醒来，就能听见他们争着叫我主公，我会有多么活泼开朗。

【樱桃小丸犊子】：楼上胆小鬼，我就敢想。从前，我是个内向的女孩，出门只敢走下水道。感谢直播间，让我变得阳光。现在，我只想说：老公，我爱你们！

身旁落下一道黑色的人影。

玄衣少年坐在项宁左侧，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他带来的人在军门外，业已看住。”

项庄刚从军门回来，身上裹了层外面的寒气。

项宁低头打开一看，圆溜溜，热乎乎，香甜气直往项宁脑子里扑。

她眼眸亮了亮。

是糖雪球。

案上，猩红炭火舔着炉底。小烤炉里的鱼肉冒着白烟，发出滋滋声响，将熟未熟，鱼身已经烤得显出些黄色了。可和手里的东西一比，项宁平素爱吃的鱼都瞬间没那么香了。

“小叔父做的？”

项庄面无表情地看她：“你前日，吃多了酒。”

然后嚷嚷说想吃小叔父做的糖雪球。

只是没想到酒后随口一说，今日小叔父便做好了送来。

她下意识看向小叔父，项伯冲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快尝尝。

项宁弯眸笑了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白霜似的糖入口即化，嚼破红色的果肉，酸酸甜甜的味道饱满得要溢出来。

果然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歌乐正演至《硕鼠》，丰实的仓廪被老鼠不断蚕食、侵吞，最后竟彻底成了老鼠的乐园。

侍从捧着玉卮踏乐而入，将它呈在项籍案右。

亚父他们早同阿兄说好，宴上，以玉碎为号。

呈上玉卮，代表万事俱备，可以动手。

北向座那边，忽然有了动静。

沛公先给自己满上一杯，率先起身，举起酒卮：“当初，我和大王奉怀王之命，合力攻打秦国。大王在黄河以北作战，我在黄河以南作战。我有幸能够先入秦关，想的也只是迎接大王您的到来。”

项籍捞起玉卮，随手把玩。

玉卮和他的手掌一比，显得小巧极了，仿佛一捏就能碎。

沛公将酒水一饮而尽，忿忿道：“说来气人！前日里听到流言，不知是哪个坏胚子，竟然到处造谣我有称王之心。真是凭空污人清白，离谱极了！”

说至此处，他话音一软，满目忧愁：“现在，我很担心这小人的流言传到大王耳中，使大王和我有了隔阂……”

大拇指反复摩挲杯壁，原本沁凉的玉竟渐渐温热起来。

项籍握玉卮的手忽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