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改】
凤义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炎州。
自重新制定好了计划之后,我与嵇承便一直在暗中紧张地筹备着,原本是打算再坚持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就动手,却不想罗允的效率竟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没过多久便从外面传来了镇西军南下攻打炎州边境的消息。
突如其来的战争令赵氏一族措手不及,慌乱中急忙抽调兵力奔赴前线紧急支援,而位处后方的南望城则一时陷入了将寡兵微的窘境之中,为我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完美的条件。
于是我当即下令,命公良平迅速联络刺史府外的禄公孝及龙子旦等人,要求最迟后天便必须要将凰墨书及传国玉玺送出炎州,并在当天晚上发动对赵星言的刺杀,胜负亦在此一决。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主动找到了嵇承,与他相约在会客厅内,喝下了道别的送行酒。
当然,身处于敌人的宅邸之中,我和嵇承是不可能真的搞来酒水之类的,更何况距离我及笄还差整整三年零八个月的时间,因此眼下也只是以茶代酒、简单表示一下出征前的那个意思,顺便再交代一下有关行动时我需要嵇承做的事。
“姑父,”
碍于刺史府内眼线众多的缘故,哪怕其暂时因为前线战事而对我减轻了一部分怀疑,但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我还是继续使用了掩护用的措辞,压低了声音对嵇承道:“后天,还劳您为南纪吸引一下注意。”
嵇承欣然应下,毕竟若是我在刺杀行动中不幸身亡、那么他的结局可想而知,因此自然也就不可能会对我的安排产生不满、亦或是敷衍了事。——相反,嵇承如今最希望看见的,就是我的成功。
随后又是一阵君臣和谐,二人虽明面上不曾表露过什么,但心里都认定了此次计划势在必行,唯一的不确定因素便只有我与赵星言最后的决战时刻,不知最后究竟鹿死谁手。
离开前,嵇承又敬了我一杯,道:“这一杯,便祝君...得胜归来吧。”
我亦端起桌上茶杯,回敬道:“承蒙吉言,君亦如此。”
——两天后。
日落三更,月上枝头。窗外叶落无声、偶有虫鸣作/祟,而我正坐在屋头,借着朦胧的月色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匕首。
夜行的装束早已换上,碍事的头发亦皆被拢至脑后。——在将匕首从头到尾都擦拭得锃亮之后,我收好了丝帕,看着匕首上倒映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我与我的母皇长得极为相似,也知道偶尔父君会将我错认为母皇。几乎每一个长时间盯着我眼睛的人都是在透过我寻找母皇的痕迹,哪怕我早已因替代品的这层身份而厌烦地刻意凌厉了自己的眼角,却还是抵挡不住那些被母皇伤透了心的人在我这里寻求安慰。
尤其是我的父君。——他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病得最重、也是最入膏肓的那个人。每每当他又因母皇的各种荒唐行径而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的时候,便会将我叫至身前,然后轻轻地捧起我的脸、用拇指指腹摁住我的眼角,流着泪不住地呢喃着:
“陛下....陛下......”
父君的病根本无药可医,唯有作为女儿的我方可为其带来片刻的宁静。——作为他怀胎九月辛苦生下的女儿,我自然是无条件深爱着父君的,也自然愿意成为他寄托那些无处诉说的感情的载体,却也还是无法避免地为此感到了一丝难过。
说到底,除却这副容貌以外,我与我的母皇根本就不相似。...性格也好、爱好也罢,两人间光是声音的差距就足以让人清楚地意识到我们是两个相反的个体,更别提还有一堆数不尽的小习惯,可我却始终无法摆脱来自母皇的阴影,正如我永远也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一般。
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深深地长呼出一口浊气,将脑中那些无意义的杂念尽数碾碎咽回腹中,再抬眼时匕首上倒映的人影已恢复了往常的锋利,随时都可迎接战斗的发生。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相当危险的行动,其中所牵扯的各方利益与立场决定了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赤凰王朝此后亦将沦为滚滚历史长河中的一部分,而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昔日之事不可追、往日云烟皆过客。而今父君已死,造成如今一切悲剧源头的先帝更是直接葬身于火海之中,但唯独我与赵氏之间的恩怨永远也不可能和解。
——此仇,至死方休。
不知道一直等待了多久,那本该在刺史府内引发的骚乱却迟迟不见动静,紧绷的神经随着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而变得愈发尖锐,一直到公良平的出现才勉强缓解了几分。
“殿下,”
只见他轻巧翻窗落入屋内,身上还带着一丝夜里的寒气,语气略微急促,
“嵇刺史那边,失败了。”
我猛地一窒,忙追问道:“怎会?他人现在可还好?”
“不太好,”公良平回道,“就在方才,赵氏忽然派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