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上）

大雪纷飞，又是深夜，她一个生人不熟路，虽御马紧赶慢赶到了这金山镇，但一见镇上鳞次栉比的房屋，又忍不住发愁起来。这镇子不小，街上又无人可问询，想要找张家可不容易。自己出来没怎么穿厚衣服，这酒性也散了七七八八，已开始觉得冷了起来。趁着温度未降，还是赶紧找个客栈才是。

客栈旗帜瞩目，比张府要容易寻找的多。也是上天眷顾，还未到客栈，红叶就被不远处的争执声给吸引了过去，自然而然便于不起眼处目睹了张家老父亲怒逐独子的全过程。

……取财于民，本还有点愧疚。但既然你张家也不是善类，那见者有份，我小叶子要分一杯羹了。

她一路跟着张子柳来到客栈，确定张子柳今夜必宿于此，这才返回张家，顺手将柴房里的那个可怜小女子云香给救了出来。

她低下头，将这可怜的小少女梨花带雨瑟瑟发抖的样子尽收眼底。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眼中人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年身处上凌烟的自己。当年自己多幸运，还有杨一钊肯为自己出力，护着自己。可这世界上更多的是云香这般“不那么幸运”的姑娘，明明是青春少艾花一样的人物，合该被人呵护，却只能被恶人摧残倒毙于风雪。

今日云香为她所救，可今日之后呢？她会不会被张家再抓回去？又会不会再遇到更坏的人？她已是饱经风霜，若再堕入业障，又该有谁救她？

放心不下，她眼睛一红，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云香身上，随即咬破指尖撕下裙裾，简短手书一封，塞到云香手里。

“带着这信，坐上这马，往十里外去寻红腰军，找穆瞳将军。他会将你安置妥当。”

云香睁着大大的眼睛，颤声道：“真的？可……可我不会骑马……”

“张家人去抓你的时候，不会管你是骑马还是步行，只会关心你走得近还是远。”红叶沉声道，”马摔不死你，人可杀的了你。你自己选。”

云香低下头，十指在身前紧紧扭曲交缠，片刻之后，她下定决心，重重点头：“多……多谢姐姐……我……我一定去找穆瞳将军。姐姐大恩大德，云香永远不会忘记。姐姐叫什么名字？等云香将来好过了，一定来寻姐姐报恩。”

“不必。你走好自己的路，胜过千言万语。”红叶一笑，将缰绳递给云香，将她推上马去。她叮嘱几句注意事项，随即一拍马腿，马儿便载着云香乖乖走远。她目送着云香离开，心头却越发沉重。

今日有幸，救了一个云香。可只要张子柳这类人还在世间，就会有一个，两个，无数个云香堕入魔窟。她这般救，又如何能救得完？

从前自己渴望做个游览天下的侠客，不愿为朝堂之事多上心。可如今领了这几个月军，当了这些日子的主帅，再遇到与从前一样的不平事，她心里的想法却又不同了。

从前，她还能说，没有关系，有昀汐在，她放心。然而今时今日，昀汐还是那个昀汐吗？她又还是从前那个自己吗？她开始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