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
赵文洁闻言抬起头轻笑了一声,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瓷碗上。
腾腾热气迷了她的眼,让她的眼睛更显湿润。姜茶熬的很浓,还未入口便能闻到那独属于姜片的刺鼻味道。她平生最讨厌姜的味道,是宁愿得了风寒也不愿喝姜汤的,但这次却端起了碗。
她仰起头将碗中姜汤一饮而尽,入口的辛辣之感让她的心变得热了些,但胃里却难受的厉害。
她将碗放在桌上,起身走到宋朝面前微微行了一礼。
“今日文洁失礼了,将军勿怪。”
宋朝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眸光中流露出担忧与心疼,但不过霎那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情绪不过是一场错觉。
“告辞。”
赵文洁再次行了个礼,转身便欲离开,但宋朝却出言叫住了她。
赵文洁听到他的声音脚步微顿,转过身看向他,却见他快速拿起一旁的伞递到她面前,面上毫无任何波澜。
“雨势未停,这把伞就赠于姑娘吧。”
可赵文洁却笑着拒绝了,她长袖下的手紧紧攥着,但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将军并非日后能给文洁撑伞之人,终究无法为我阻挡风雨、撑起一片天地。所以,将军的这把伞还是留给未来的将军夫人吧。我的路要怎样去走自有我自己说了算,和将军无关,也不该将军担忧。”
宋朝没有说话,赵文洁轻轻瞥了他一眼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雨还在下,但赵文洁却仿佛看不见一般,走入了这冷雨中。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从脸上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从此一轮明月伴,再无相思寄巫山。
赵文洁看着漫天飘落的大雨,眼中死寂一片、再无任何波澜,就如古井的水一般。
宋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手紧紧攥着手里的伞,一手紧握成拳,却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直到赵文洁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也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只是呆呆的望着那雨,望着那雨从天上落下,滴落在院子里,然后打湿一切。
明明上午还下着大雨,可是下午却放了晴。仿佛那一场大雨只为他们而下,只为见证他们的决别。
晚上,宋朝陪着宋辞用了最后一顿晚饭,然后将一枚用和田玉雕刻的雌鹰放进了她的手中。
玉体洁白细腻、莹透纯净,触手温润,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是提前送你的及笄礼。”
宋辞点了点头,手指轻轻点在鹰的头上停顿了半晌,含笑道:“我很喜欢。”
宋朝见此眼中也流露出了些许笑意,“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我刻了那么久。”
宋辞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歪头道:“这是哥哥亲手刻的?”
“不然呢?”宋朝瞥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只有这块玉值钱吧?”
宋辞笑着摇了摇头,认真道:“我觉得哥哥的心意更珍贵。”
宋朝扬了扬眉,显然十分受用。
宋辞看他这副模样便知他此刻心情不错,于是试探问道:“听说今日赵文洁来了府中?”
宋朝听了这个笑容瞬间敛了去,严肃道:“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今日,从未有任何人来过国公府。”
宋辞明白他这是不打算说了,但仍忍不住问道:“哥哥也并非无意,为何拒绝?”
“你怎知我并非无意?”
话刚问出口,他便看到宋辞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想到之前的频频出府,他瞬间反应过来止了声。
在宋辞强烈的目光下,他思索了半晌后道:“我无法给她想要的生活,既如此,为何要耽误她?再说,我并无娶妻的想法。”
“并无娶妻的想法……”宋辞重复了一遍他的这句话,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反问道:“你是不想自己以后的孩子也背负这样的命运吧?”
宋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沉声道:“宋家存在的意义就是有一天能让天下百姓安定,朝有所食、暮有所居。若使命能在我这一代完成,为何还要让后人背负这样沉重的使命?”
“若你无法完成呢?”
宋朝笑了笑,但眼神中却并无笑意。
“若我无法完成,你觉得皇上能让宋家绝后吗?”
他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但宋辞的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她突然有了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却生生忍了下来。
想着明日他便要离开,宋辞压下心中不好的情绪,扬起了一抹笑容。
“听说今日梨园新排了一出戏,用完饭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宋朝的行李早已收拾妥当,听了这话自然不会拒绝,于是点了点头,笑着说“好”。
宋辞要带他看的戏是《宋朝定北》,自宋朝安定北境后,他的事迹就被写成话本、评书和戏曲,在民间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