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穆云轻下意识也站起了身。
张启早已是伸手扶住了老者,急道:“祖父!您这是怎么了?”
“之前不还——”
“住口!”
老者身旁,中年男人瞪向张启,声音虽不大,却严厉地道:“将军在这里,岂容你这般喧哗?”
张启瞬时闭上了嘴,裴言川目光定在老者身上,几次张口,都未能吐出一言半语,他的呼吸起伏,随后径直道:“先让老亲随坐下。”
暗卫很快搬上来了一把软椅,裴言川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神情严肃的张忠,问:“老亲随这是怎么了?”
张忠再一次抱拳行礼,恭敬道:“回将军,家父半月前在家中摔了一跤,不慎扭伤了脚腕。”
张启祖父如今的情形,可不像只是扭伤了脚腕那么简单,裴言川眉宇微凝,问:“近日可有请大夫瞧过?”
张忠点头:“昨日请了大夫。”
习惯了张忠素来问一句答一句,惯常恭谨的态度,裴言川也没在意,只眉目凝得更深了些,问:“大夫怎么说?”
张忠明显犹豫了一下,随后才道:“有劳将军挂念。”
“大夫说……是要好生静养。”
裴言川缓缓颔了下首,心中却是微凉。
张忠刚到燕北军中时,还是父王任燕北军主帅,因武艺了得,那时便在军中屡立战功,极为出彩。
后来,父王离去,他接管燕北军,张忠更是靠着战场上豪不畏死的悍勇,屡立奇功,累升至副将。
只许是因其父曾在汾阳王府做亲兵的缘故,张忠对他,太忠诚,也太忠心,忠心到丝毫不愿拿自己,或是自家的事,麻烦他一丝一毫。
如今眼下这么说,想来……是不太好了。
裴言川难得沉默下来,缓缓点了下头,花厅内一时沉静下来。
“父亲若知病体累世子如此忧心,必然心中难安。”
“还望世子,切莫以老父病体为念。”
张忠再一次躬身抱拳,道:“世子请稍坐,容忠先带家父下去休息。”
裴言川转眸,看向衰颓地坐在花厅软椅中的老者,点了下头,随即看向一侧的张启,道:“你同你父亲一起。”
“这几日也都呆在你祖父这里吧。”
张启神情忧急,一直看向自己祖父的方向,感受到将军的目光转向他,却心不在焉,一时没有听得清楚。
一旁,张忠闻言,却已是单膝跪了下来:“将军不可!”
“张忠,你如今不是燕北军中副将,对我无劝谏之责。”
猜到他是要说什么,裴言川径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倒是你的儿子张启,如今是我手下的兵,听我的命令行事,并无不妥。”
张忠的话一时全部卡在了嗓子眼,可紧接着,他的喉头便是一哽。
张家祖上世代都是贫农,每日求的,也不过是有一口吃的果腹,是汾阳王和世子不嫌弃张家,屡屡重用。
可张家,何德何能……?
父亲如今已是无法再开口,可在能开口时,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切勿劳烦世子,也不必知会启儿。
启儿既已从军,一切便都要依照军令军规。
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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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张家宅邸,穆云轻仍有些缓不过神,万万没有想到,此行幽州,张启的祖父竟是性命垂危……
耳畔传来裴言川的吩咐:“去找幽州最好的大夫,给老亲随诊看。”
暗卫应声,又听裴言川继续道:“张忠的脑袋要是转不过弯,就告诉他,是我的命令。”
暗卫又应了一声,随即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长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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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月黑风高。
两道黑色的人影窜进幽州州牧黄彻的府邸。
黄彻家中的巡逻护卫并不算少,可却并难不倒裴言川与穆云轻二人,不过是片刻功夫,便已是朝着府中正院而去。
已至亥时,正院内却依然亮着烛火,院内隐隐传来争执的声音。
裴言川与穆云轻爬上正屋屋顶,小心地掀开一块瓦片,屋内的光亮便随之透了出来。
正屋中,一个鬓发已是全白,颧骨高耸的老妇坐于上首,而一州的州牧黄彻,此时却是跪在房屋正中,口中急道:“母亲息怒。”
“儿子绝非是忘了杀父之仇。”
一句话,如同石破天惊,灌入两个人的耳膜。
穆云轻心中早知黄彻心中那见不得光的怨怼,闻言丝毫不觉诧异,裴言川听入耳中,却是如一桶冷水,浇熄了他心中所有的侥幸。
“没有忘?”
上首的老妇神情嘲弄,声音尖刻地道:“我看你是只记得要升你的官,卑躬屈膝地去讨好那竖子!”
“哪里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被人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