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子时的更声在此时在窗外响起,接着便是接连不断的炮竹声声。
哪怕裴言川话是笑着说的,细听之下似乎还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可穆云轻还是立时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垂首肃容道:“穆青不敢。”
裴言川眉尾微扬,刚要开口,便见对面的少年头垂得更低了些:“是穆青吃酒忘形,僭越了。”
裴言川目光微凝,看着对面少年垂首肃立的模样,不由微叹,他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别说他看得出,穆青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便是穆青真想要有朝一日,身先士卒,领军作战,他也并不会怪罪。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如今镇守大魏南境的周将军,最初也只是父王手下的一员兵卒而已。
不过,见少年已是站了起来,神情自责,想到方才他口中的话,裴言川不由问道:“你为何,希望我统筹后方?”
他隐有猜测,不过并不确认。
穆云轻闻言,顿了顿,随后抬起头,认真道:“刀剑无眼。”
“刀剑无眼”,裴言川慢声重复,随即又问:“那你想正面迎战狄军,是觉得,前线的刀剑不会朝向你吗?”
“不是。”穆云轻手下意识握成拳,从她决定从军的那一日起,便早做好了再回不去的准备。
可裴言川不同。
“那就是觉得,刀剑可以朝向你,却不能朝向我了?”
说到这里,裴言川的话里终是没了散漫的意味,语气也淡了下来。
穆云轻抿住唇,半晌后,开口,低声道:“穆青听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燕北可以没有穆青,却不能没有将军。”
想到上一世裴言川战死后,狄军入关,燕北上下的惨状,穆云轻眼睫微颤。
“千军并不易得。”
“难求的将,也必不是临敌时还要躲在自己手下兵卒后的将。”
裴言川的神情是少见的严肃,他看向对面的少年,声音微沉:“这样的想法,以后不要有。”
……
与此同时,狄族草原。
王帐内,此时挤满了人。
一盆盆的血水被人端出去,又不停地有珍贵的药材被送进来。
七八个大夫在床榻前忙前忙后地为床榻里的人诊着脉,可细看之下,有几个大夫额上已是沁出了冷汗,眼底深处亦带上了绝望。
“到底怎么回事?!”
床榻旁,狄王看着床帐里侧双颊潮红,明显已是烧得不省人事的长子,终是忍不住,霍然起身,喝道:“怎么又烧起来了?”
“你们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
床榻旁的大夫们听到狄王的这声逼问,纷纷“扑通”跪了下来,为首的一个大夫肩膀发着颤,战战兢兢地开口:“回大王……”
“想来,当是与伤口重新裂开有关。”
这些时日,他们给大王子呼延睿诊脉,本确是大好了的,料来至多七日,大王子便可转醒。
可谁能想到,王帐内的一个奴才服侍大王子时竟是不小心弄伤了大王子,伤口裂开,情况急转直下。如今别说转醒,能不能从阎王爷手里将大王子的这条命抢回来他都不敢说。
若是大王子有个三长两短……
想到那个刚被拖出去五马分尸了的奴才,大夫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狄王看着跪在地上形容畏缩、面露愁苦的大夫,瞬时只觉怒从心起,他一脚踹翻了一旁的一把椅子,冷声喝道:“那还不快去止血?”
“跪在这里做什么?”
“若是——”
狄王还欲再说些什么,可却只觉胸口处陡然传来一阵闷疼,随后便再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
为首的大夫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狄王一把拂开。宋抿连忙上前,示意那大夫先去看大王子的情形,自己则是留下来给狄王拍背顺气。
许是因为刚发了火,又着实担心血流不止、高烧不退的大王子,狄王这一回咳得明显要比往日厉害,宋抿帮着拍背顺气了许久,依然不见狄王停,反而有愈咳愈剧的意味。
宋抿不由皱起眉,可紧接着,便见狄王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喉咙滚动,竟是……咳出了一口血!
宋抿大惊,狄王却终是缓过了这一口气,不再咳了。他微睁开紧闭着的双眼,随即目光一凝,亦是看到了地上的那一小摊血渍。
“大王!”
宋抿连忙上前,将狄王扶起,随即便朝着那边想喊大夫过来,不想,却被一旁还剧烈喘息着的狄王拦住了。
宋抿不敢在这个时候拂狄王的意,也心知此时大王比之自己明显更担忧大王子的情形,便只得依着狄王,只为他缓缓地拍着背。
狄王坐在一把软椅里,静静地喘息着。喉尖仍然泛着的几许腥甜和地上残留着的血迹却无时无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