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
五月时节,地处幽州之境的昆仑山正是一片苍翠之景。昆仑乃是浮石之山,遥望天际、烟云缭绕之处,群山漂浮于碧空之中。每当朝霞初现或夕阳西下,那些浮空的山岩似被淡淡金光笼罩、如梦如幻。群山之下,柳河静静流淌,柳枝拂水、叶涛声声,似在低语。
此时的玉清门,已是一片忙碌景象。弟子们穿梭于山间古径,有的采摘仙草,有的布施法阵,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为即将到来的飞仙大典做着准备。
而岳州则是一片祥和宁静。
凌家的古老宅院隐匿于城的东隅,传承了数百载岁月。宅门宽厚而朴实,不加修饰,由历久弥新的木材打造,门扇之上镌刻着古风纹理,宛如历经风雨仍旧盎然的老树。步入大门,目及石板铺成的开阔庭院,古树巍峨,岁月在其枝桠间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仿佛每片叶子都在默默诉说古往今来的故事。紧接着是那主楼,高耸且质朴,由古色古香的青石筑成,墙上除了简单的匾额,便是那些自然生长的藤蔓,为其增添了几分生机。穿过主楼便是后院,在这幽深之处,有一地不可不提——那便是藏魔楼。此楼之外,布下了层层精妙的结界,唯因楼中封藏着一柄凶名赫赫的魔刀。其刀浑身殷红似血,其魔力之强,连绵瘴气穿透重重石墙,直逼结界边缘。然此刀亦是凌家之骄傲——其主人乃是五百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南魔君千烨,当年青竹之战时,云海战神以雷霆万钧之势,斩断南魔君一臂,夺得此刀。战后将之作为战利品留给凌家看守,是以筑楼立界,以藏此刀。
一般日子里热闹非凡的宅院,此刻却宁静如水。原来此时恰逢飞仙大典,凌家的宗主与一众高徒门生早已乘风破空前往昆仑,只留下些许修为尚浅的弟子看守此地。虽是午后阳光炙烤,骄阳如火挂在天穹,但因院内那几棵参天古树的遮挡,院落中却显得凉爽宜人。几位刚完成仙法修行的弟子,正坐在古木下的石凳上,悠然下起了棋局。
穿越主楼的西侧,隐于静谧之角,是凌家的古老祠堂。那里供奉着凌家世代的先祖与故人。若非门中大事,日常鲜少有人涉足那片静地。然而,就在此时,未曾被人察觉的那个幽深角落,竟然安静地盘坐着一抹身影。
此人正是凌司辰。
为何他会在此,这得从三日前说起。
三日前,凌家宗主凌天华便于主楼正厅召集座下门生弟子,示出了玉清门百年一度飞仙大典的请帖,并精选了弟子百人,打算不日便前往昆仑山参加大典。然而这一百弟子里,竟没有每年门内仙试皆位列三甲之上的凌司辰。
不仅如此,凌司辰尚未开口诘问,凌天华便宣言了另一件更令众人愕然之事。
此番昆仑之行,他欲向南疆文家提亲。待归来之际,便定举行凌司辰与文家次女文梦语的婚宴。
此话一出,不仅众弟子哗然,连一旁的凌北风都惊诧得闭不上嘴。
凌司辰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舅舅凌天华都深知他比任何人都想去飞仙大典,不仅仅是因为此乃天下修仙者皆向往之盛会、能有幸见到传说中的蓬莱仙者,亦可亲眼目睹各门翘楚勇争魁首,更是因为此番大典的登仙者、十有八九是他手足兄长凌北风,这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他舅舅怎会不知!
他正欲上前辩言,却见凌天华翘手施法,一道乌光闪过、正中其踵,便受击失衡倒地。凌司辰认得此法,乃是上乘仙法之一的止飞术。受了此术之人,灵力无法凝集于足下,使其不能御物悬空、乘风飞行,因而得名。
他不解、困惑、继而愤怒,可是不论是他的追问还是凌北风的劝解,亦或是众弟子的恳求,皆被凌天华斩钉截铁地否决。
“此事已定,不可再议,即日出发。”这是凌天华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凌北风问起过当日缘由,凌天华叹道,他何尝不知其想法,只是让司辰远离仙途,娶妻生子,在凡尘过完一生,乃是其母亲、也是他妹妹的生前夙愿,他不愿辜负。
凌天华道:“我知他同你一般热衷修仙之道,之前拗不过他几次许他除魔、尔后愈发不可收拾我已是后悔,此行若是亲眼见你飞升,他必将深陷其中从此再没回头之路。”
文家次女文梦语,算年纪当与凌司辰同岁,此女虽生得貌美,却自幼丹田虚弱无息,故文家从未传授她半点仙术,而是让她学了凡间的描花纺绣。修仙者若想羽化登仙,要么断情独习造极之术、要么夫妻同修比翼心法,将凡尘女子许给凌司辰,无疑是欲使其离弃修仙问道之途。
凌北风欲言又止,良久才叹道:“只是可惜了他的天资。”
当然,这番对话凌司辰是无从知晓的。这日,宗主和门生都已离去,他便把自己灌得烂醉,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扶着墙沿,歪歪斜斜地来到清冷的祠堂,席地而坐。朦胧着撑开双眼,却见对面是其母亲凌若月的灵位。
他自嘲道:“娘,恕儿子给您丢脸了。”便又提起酒坛咕哝就是一大口。
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