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这人正是秦臻的舅舅，李康达。

李康达长得并不高，但是很壮实，眉眼间和秦妈妈有三四分相似，只是更黑，更粗糙，有着种田人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他一进门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当年我就不答应让你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坐船都要坐一天一夜！阿嫂（这边为了小孩好养活，父母降辈，让孩子叫爸妈为哥嫂）原本就不同意，可你阿哥铁了心要你嫁过来，是大哥没能拦得住，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么多年都不往家里来个信，就你阿嫂走的时候回家一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也不往家里说，前天才给我打个电话，电话里也说得不清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再过得不好，你来大哥这里，我就算是吃粥我也能养活你们娘俩，你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就下广州去了，半夜十二点才回来，你让我怎么放心！”

秦妈妈坐在一边低着头不时抹眼泪，断断续续和李康达仔细说了这段时间的遭遇，李康达抽着土卷烟，默默地听着，最后下结论：“你们跟我回苏钦，村里有田，怎么都不会饿着，大哥给你做主。”

秦妈妈已经止住了眼泪，并不同意他的提议：“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这又没有离的婚，又没有成的寡，就这样住村里，对臻臻名声也不好。我打算和臻臻就在这里做点生意，可以养活自己的，等臻臻大了，一切都会好的。”

李康达摇头不同意：“那有让女人自己在外面讨生活的。”

“怎么没有，我这几天摆摊，有很多女人也这样干活。”

“这能一样吗？”说话间，李康达已经卷了第三支土烟了。

“可是大嫂今年才添了二娃，刚出月子没多久，你和她还要养两个孩子，本来就过得不容易，还加我们两张嘴，这绝对不行的。”

李康达也顺势想起了家里持家厉害的媳妇，自从母亲走了，他媳妇就和她公公闹分家的泼辣劲，已经知道他的提议是不成行的了，可还是嘴硬地呛两声：“她得听我的！”其实气势已经弱了许多。

秦妈妈听出他的外强中干，体谅他的不易，也不戳穿他，屋里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秦臻看到这样的场景，主动倒了杯水，适时地递到舅舅手上：“舅舅先喝水，别气了，天太晚了，先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李康达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大侄女：“这是臻臻吧，一转眼长这么大了，我们都老了。你困了吧，是该睡觉了，舅舅就是一下子气不过，诶……”

因为屋子里只有一个上下架床，秦臻和秦妈妈睡上铺，张景丞只能和李康达睡下铺了，秦臻洗漱完，正要爬到上铺去，张景丞等在床边，低声和秦臻说：“以后，我来保护你。你和阿姨不会再害怕了。”

秦臻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却笑了，鼓励他：“好，我相信你，不过，你得快点长大呀，起码得比我高才能保护我哦，小弟弟。”说到后面，已经带上调笑的语气，带着点无奈和纵容。

张景丞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但是也没回话，脱鞋上床睡觉了。

一夜无话，原本要早起去接菜的，因为舅舅的到来，搁置了。

不过秦臻早上终于可以吃到正宗的农家手工腊肉，又香又有嚼劲，油而不腻，满口鲜甜，弥补了一下过年没有腊肉的遗憾。

舅舅挑过来的两大箩筐里，除了腊肉还有腊肠、红薯干、龙眼干、米饼、糖圈、咸肉粽子，还有一大袋阴干发皱好的红薯，这种红薯煮出来甜度特别高，他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地上：“这些都是自家做的，龙眼干是拿今年中期最甜的一茬石硖龙眼晒的，核小肉厚，非常不错。腊肉和腊肠也是自家养了一年的年猪做的，味道绝地比外面的好，关键是干净。你这么多年大年初二都不回来探探，知道你路远，花销大，回不去，小妹嫁得近了，往年年年会和妹夫回来探探我，今年却没有回来，说在广东做生意忙。我给你们准备的年货，我全给带来了，不值几个钱，你和臻臻起码能尝尝我们小时候的味道。”

秦妈妈一边看他一一把东西摆出来，一边又抹起眼泪：“我现在不受那死鬼摆布，还做了生意，等日子好了，以后我想回去就坐船回去了，以后我会和臻臻勤些回去的。”

秦臻不忍妈妈这么难过，很想安慰她以后会有高铁动车，就这到苏钦镇的距离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可又不能掉马甲，只能像神棍一样，笑得神秘地安慰她：“阿妈，我昨晚睡觉梦见几年之后会有一种交通工具，时速能达350公里，半个小时就到家了，以后想回去就回去。”

秦妈妈都被她的异想天开逗笑了，抱过她，温柔地摸她的头：“你这小嘴最会说了，什么新奇的点子都能想出来。”

虽然大家都不相信，但是沉重的氛围被秦臻这一搅合，瞬间活泛了不少。

一行四人吃吃聊聊过了早饭，秦臻提议带舅舅一起去摆摊卖毛衣。

秦臻这提议不是一时兴起，一方面为了让舅舅看到他们有自力更生的能力，让舅舅放心，一方面也算加一个劳动力，这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