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话:吹云吹雨
太医令能在咸阳宫中立足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是个花架子,他面对烛幽时无从下手并不是他医术不精,而是她的情况太过特殊,也没有时间给他取钻研这些不是“病”的病的疗法,他应对嬴政的这些普通病症就十分得心应手:“诸位大人不必太担心,陛下只是急火攻心又气息郁结所以才会突然晕倒,从脉象来看并无大碍。不过既然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不好说了,所以要尽量保持心态平和不要动怒,也不要过于劳累。”
烛幽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不严重,但好不了?”
太医令点点头:“陛下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年纪,原本就很容易有这样的病症,再加上常年劳累精神紧张,拖到现在已是万幸。虽然不严重,却也需好好看顾,否则任其发展日积月累之后终有一日会爆发,到时候就不是现在这般轻松了。”
“……”
“微臣先去开些药。太医署有不少现成的清心静气的药丸,取来先喂陛下服下,等药煎好了再服,明日醒来就会恢复如常,日后再每日服用保心丹,能保无虞。”太医令已经很久没有在章台宫如此有底气地说话了,这会儿整个人充满了自信,就显得他的话更加可信。
烛幽打消了再请颜路来看的念头,点头应道:“赵大人,就按太医令说的办吧。”
“好的夫人,臣这就安排。”
众人将嬴政送回了寝殿的榻上,烛幽身子不便,只能等他安顿好了再过去。她还是头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他,嬴政就像一个永不疲倦的傀儡,他永远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连风寒时候骂人都还中气十足,她甚少见他这样脆弱的模样,但他确实也是一个凡人,生老病死一个也逃不过。她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他。他可要快点好起来啊,她不气他了,他说什么她都听,她要他心平气和地长命百岁。她这时才理解嬴政从前一直说的他们俩的时间太少,确实太少了,她还想同他在一起十年二十年,半点不想同他分开。
“君上……”她的手抚过他的脸,俯身去轻吻着,那种不舍和觉得不够的心情揉捏着她的心脏,原来他是这样的感觉,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心情……那衬得她好无情无义,她怎么能一直这样对他?
后来侍女和药童来送了两次药,烛幽都在侍女的指导下喂嬴政喝了,一直守了他大半夜,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伏在榻边睡了过去。她在进入睡眠前想着,要是没怀孕,她一定可以守到他醒过来为止。
嬴政醒过来时已经快天亮了,之前他确实是昏迷着,但吃了药之后便陷入了深沉平稳的睡眠,他许久没睡过这样长的时间,清醒时甚至有点恍惚,他只记得自己在批奏本,看着看着忽然一阵心痛,转头便人事不知了。他没有做梦,沉沉一睡宛如眨眼便至现在,他知道自己会这么倒下百分之九十是拜他的好璨璨所赐,坐下之前他还气得不得了,不过这会儿这分情绪已经消散干净,他能拿她怎么办?他拿她毫无办法,自己去讨来的不就只能自己受着咯?
嬴政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发现被握住了,能有这么大胆子的肯定只有那一个人,他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灯下果真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就趴在旁边。她怎么这个姿势?他怕惊扰了烛幽,半侧身支起来,见她就坐在脚踏上,身上披的披风掉了半拉在地上,露在外面的那半边身子都是凉的。他伸手去够掉到地上的那半披风,大约是动作大了些,烛幽身子一抽,醒了过来,她抬头见到近在咫尺的他,愣了愣:“君上醒了?”
“嗯。”
她揉了揉眼睛,满脸僵硬地把他摁着躺了回去,困得不行却还煞有介事地帮他掖好被子,缓好了麻得不行的腿去端了碗水来,声音里带着刚醒来的迷蒙:“太医令说君上醒了要先把这个喝了。”
嬴政想起身,他真的很怕烛幽端不稳直接泼他身上,不过她眼疾手快地还是把他摁住:“我来喂君上。”
他有些怀疑地望着她,嗓子有些干哑:“你会吗?”
烛幽取过特制的小勺,有模有样地动手:“昨晚君上喝了两次药都是我亲自喂的呢。”
他含住递来的药勺,入口的药液清凉芬芳,让他瞬间便舒爽了:“没有朕配合你,你没喂得到处都是?”烛幽不会照顾人,他可是领教过的。
“不会可以学,我学得很快。”她一边说一边喂他,手法轻柔,不急不徐,明显是顾及了他的吞咽速度。
嬴政感受到了成果,微微一笑:“能干了。”
烛幽听完歪了歪头:“这个词不太好形容我吧?君上还是别说话了,快点喝吧。”
竟然还能轮到她不耐烦了,嬴政自以为瞪了她一眼,实际上毫无威力。然而烛幽还一心一意地喂他喝水,根本没看见。
忙了大半夜的侍女此时也醒了,诚惶诚恐地来到一旁伺候。她接过烛幽手中的空碗,接下来的事自然也代劳了,烛幽一下子闲下来,嬴政又躺得好好的,完全不需要她做什么,于是她就直勾勾地盯着他。
许久没收到过她这样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