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欲来
宁瑶枝拢了拢上好的狐狸毛斗篷,坐到庭院里的石凳上,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蔓延,她难受得立刻往嘴里塞了个蜜饯。
丹袂笑着道:“一看姑娘就是很少喝药,一点苦也沾不得呢。”
她看了丹袂一眼,“你们殿下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丹袂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半晌,只回答个:“啊?”
宁瑶枝耸了耸肩,示意她看身上的斗篷。
这么好的斗篷,只有皇室才能用上,这个六皇子轻易给她,实在令人费解。
丹袂笑了笑:“我们殿下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宫里的皇子帝姬们个个趾高气昂,仗着自己皇室出身苛待下人,只有殿下,不仅不会以自己身份高傲,更会体贴底下人,从不打骂宫人,宫里面的宫女太监们都上赶着想到咱们颐华宫来呢。”
她点点头:“看来你们殿下还真是个好人。”
她在楚宫里,身为唯一帝姬,皇后之女,太子之妹,自然无人敢不尊重她,平日接触的大多是明媚的好事情,却也听宫人偶尔抱怨过,哪位皇子表面待人接物很好,背地却对下人动辄打骂,哪位皇子人面兽心,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能在皇宫里保持这么好的心态,大抵他也如自己一样,受尽父皇母后宠爱,不用操心旁的事吧。
“天冷,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何必出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下意识回身看,手里立时被塞了个刚热好的汤婆子,隔着毛绒护手套,并不感觉烫。
燕南朝黑眸清亮,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意,谈吐叫人如沐春风。
她见过楚国都城中不少少年公子,却没有一个能和他相比,样貌、气质、谈吐,都是一等一的好。
“我在楚国时没见过雪,这里雪景这么好,想出来看看。”
燕南朝望了眼满宫雪雾,似是感叹:“我倒是想到楚国去看看,燕国夏日一晃而过,大半年都笼罩在雪里,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他撑伞同她一道回了鸿凝殿。
“昨日忘问了,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宁瑶枝停顿片刻,很自然道:“林萝。”
“宁?”
“林。”
燕南朝想了一下,忽而笑了。
楚国国姓是宁,怎么可能是林。
她回头去看,疑惑道:“你笑什么?”
他带着笑意的眸子对上她潋滟的眼眸:“方才听错了,还以为你是楚国国姓宁,若是如此,你便是皇室女子了。”
“六殿下真会开玩笑,我若是皇室女子,做梦都能笑醒。”
走到鸿凝殿门口,燕南朝收了伞,将伞递给身旁宫人。
“六殿下。”
他回身去看她。
“皇子成年后大多在宫外开府,你怎么还能住宫里?还有这么好一座宫殿,今晨我逛了许久,也未将这个宫殿逛完。”
燕南朝坐在矮凳上,用长镊子把碳夹进金炭盆中,淡淡道:“颐华宫是先皇后的宫殿,燕宫中最大的宫宇,先别急着看,等你身体完全好了再去不迟。”
他又上前给她倒了杯热茶,推给她:“我留在宫中,自然是为了辅佐我即将成为储君的哥哥。”
“外界不是都传言,你和四皇子皆是储君人选吗?”
他又笑了笑:“林姑娘一个楚国婢女,知道得当真多。”
宁瑶枝一怔,勉强笑道:“不过是听我家主人常提起燕国,毕竟我家主人曾踏铁骑上过燕国国土。”
“骁勇将军的确英勇,幼时听过他的战迹。”
见他刻意撇开话题,宁瑶枝也不再敢追问,避免再次出纰漏。
午时一过,宁瑶枝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听珠帘外两个宫女低声讨论。
说的是昨日楚国送给燕国做质子的两个皇子被压入大牢,若按以往燕君处事,楚君如果不重视这两个质子,那他们很有可能会在阵前被砍头,鼓舞燕军士气。
楚国送给燕国的两个质子?
她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她不过才六岁时,便有两个弟弟被送到燕国为质,因为生母地位低下,两个皇子年龄又小,不能反抗,便选了这二人。
他们二人如今也才十三四岁,却要被两国利用至死。
珠帘内一声低沉的叹息,他掀开珠帘的手一顿,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医士,抬手示意他们出去。
他抬步进去,见她在流苏寒玉床白狐皮上侧躺着,一身青碧色长衫,纤瘦肩臂,如玉葱般双手枕在青丝下,玉青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肢,腰短而腿长,樱唇杏眼,脸上带着冬日午睡后的两抹红晕,令人迷醉。
“怎么了?”
她还怀着心事,突然被这一问吓到了,猛然坐起来,抬眼却看到了他。
她摇了摇头:“没事,想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