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账
“哎呦小娘子幸好没去,他们那些田汉连短襟都穿不住”,
“快收完了”,
“幸好他们庄子上有一大片打谷场,就这样还不够晒呢”,
“我还是头一回看人扬麦子呢”
……
时鸣每日回来,便一边灌水一边嘁嘁喳喳汇报,听得张娘子说她:“一个人倒顶三个人,又能干,又能说。”夸得时鸣越发得意了。
如此过了二十来天,孔胜乐呵呵来报,收了多少斤、留多少课税、剩余多少入仓等,又告知顾观月,七十亩地均已平整好,随时可以下花苗了。
顾观月与张娘子一起算账,按市价一折,除了给吴家交另一半租子,归还李修借予的一百两银子,竟还能剩两百贯钱,如此后面半年雇人、种田的花费都有了。
花圃,可以动工了。
张娘子给她拿了浅露,一定要她戴在头上,又嘱咐:“外头人多,不要卸下来,天虽热,你忍着些。”
顾观月应了,道:“与我遮阳倒是好的。只是阿娘,我今后要做大事的人了,免不了抛头露面,咱呀,也别掩耳盗铃了。”
说着,忙催车把式,“快走快走,晚了又招阿娘数落了。”笑靥如花向张娘子一耸鼻子,她溜走了。
张娘子在门口叹气:“管不了啦。”
何嫂子笑道:“这就不是个寻常小娘子,娘子宽了心,任她施为去吧。”
张娘子听了这话,颇有些骄傲,道:“谁说不是。”两个人说着话回去,掩了门。
车至古家庄停下,顾观月站在田边,看田地新翻过,广袤平整,散发着一种滋润的气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么一片天地,任她作为了。
她站在最南端,望北看,对孔胜说:“从这里开始,田地需要围起来,只在西南角留篱门,许得两架马车的宽度。”
孔胜便问:“怎么围?”又转头嘱咐小子,“记下来。”
“四面可种桂花、梧桐等,搭好架子。树与树之间,密密地种枸杞、忍冬、花椒等带刺的灌木,等这些长成了,连成一片,便可自成一方世界。”
两人说着话,一边走一边商议落定,哪里种什么花、种多少,怎么区隔、哪里筑田垄、哪里做沟渠饮水,园中要铺几条路,……有些是之前在纸上画过的,更多的都需要现场调整,是以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山脚下。
这是七十亩广阔的花圃,也是以后她的庄园,顾观月心中激荡,指着山脚指挥道:“这里,依山建几间房,如今钱少,先简陋些,供我日常在这里起居、管事,再过两年,就能建起庭院来。”
孔胜与她商议:“多加盖两间,今后我带着这小子,就住在这里,不用每日来回牌坊村。”顾观月笑道,“正是,就这么定了。”
登高南面而望,看着几十丈外的茱萸河,顾观月心中,已经勾勒出这片土地未来的样子,那当是繁花满园,阡陌错落,农人忙碌的一番盛景。
孔胜因问:“前几日日听何嫂子说,您要给个花圃取个名儿,可想得了?”
顾观月笑着点点头,这是自己的庄园,谁能忍住不想取个名字呢,她已经写了几张纸,终于定下来,对孔胜笑答:“已得了,就叫‘花满蹊’,取自杜甫的诗。希望这里鲜花满园,一路相伴。”
孔胜虽不知杜甫是哪个,也道:“意头好。哪三个字娘子写下来,到时我找人做个牌子挂在篱门上面。”
顾观月开心道:“好,回去就写。师傅让人做得拙朴可爱些,比如可用块原木,也不必方方正正,留着它原形就很好。”
孔胜应了,顾观月就盼着花圃快快整理出来。
一个半月后,花满蹊果然如她所想,渐渐现出雏形。
西侧和南侧毗邻道路,均移植了大棵的桂花树和银杏树,又以竹栅栏、蔷薇带相隔。
西南侧开一篱笆门,按着她的意思挂着一块木牌,写着“花满蹊”三个潇洒的字,这处供出入,并从这里往茱萸河取水。
东侧紧邻别家,不能种树,只种忍冬、酸枣、枸杞之类小型灌木围起来。北侧是山,天然的屏障。
从篱门进去,便见园内季季红、蔷薇遍开,八仙花点缀,菊花发枝,锦绣灿烂,牡丹、芍药之类虽过了花期,也绿叶亭亭,又有梅花、石榴、桂花等各数十株,各自成行、成片。连那五间房也要封顶了。
从无到有,不过瞬间。多少事,想着千难万难,做了才知道无有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