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十月（13）

受伤的骏马拉拽着马车在狭窄的山道上漫无目的狂奔，木质的车壁被路边的大树撞得破败不堪。

若非宋曲莲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将陆铃儿一把抄进怀里，恐怕她身体早已因着剧烈的撞击被抛甩出车外。

林间的刀剑相击之声犹在耳畔，锋利的箭矢越窗钉入车厢。

宋曲莲一手搂着陆铃儿躲开迎面而来利箭，另一手握着柄从敌人手里抢过来的短刀，毫不犹豫的砍断了，趴着车辕试图爬上马车的，黑衣人的手掌。

一线血花向着陆铃儿后背喷溅过来，也被他用衣袖挡了个严严实实。

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陆铃儿，对此自然是无知无觉，她只听着耳畔的厮杀和风声，闭着眼睛缩在宋曲莲怀里，半晌都不肯抬起头来。

小姑娘从前在小渔村里日子过得虽然困窘，但从不曾经历过大风大浪。

她人生遇到的最大危险，也不过是在江上捕鱼时，船只被大雨掀翻。

可那时的恐惧与现在相比，微弱得压根不值一提。

宋曲莲低头看一眼怀里娇小的身影，只见陆铃儿一张小脸煞白如纸，明明吓得连手指头都在打颤，却怕他分心似的，只死咬着嘴唇不吭一声。

这丫头平日在他面前无法无天，没想到危机来时竟这样胆小。

宋曲莲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却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也怪自己掉以轻心，虽早料到沈之镜那老小子要朝自己发难，但没想到他一出手就下了杀招。

结果连累得小丫头也跟着担惊受怕。

宋曲莲搂紧怀里的人，另一手抓住一侧破损的车窗稳住身体，眼见外头箭雨稍缓，一拍陆铃儿的脊背叮嘱道：“抱紧我”，

见她实在紧张，便又玩笑着补充了一句：“放心，你家少爷武功盖世，保证能护你毫发无伤。”

陆铃儿这会儿胆都要吓破了，哪还有心思和他斗嘴，只听话的将双手环抱上他腰间。

结果因为搂得太用力，勒得宋曲莲呼吸一窒。

宋曲莲忙拍拍陆铃儿的脊背叫她放松一些，这才终于能喘上口气。

可就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身下的马车已经偏离山道，正向着前方两块石壁间的一线斜坡猛冲过去。

宋曲莲飞快抓住缰绳，试图将马勒停。

哪知那受伤的骏马此刻已然癫狂，他越拽马缰，它跑得越快。

很快眼前视线一暗，马车冲入斜道依旧疯狂奔走，但身后的厮杀已经渐不可闻。

宋曲莲暗吁一口气，庆幸未曾撞上石壁，但眼瞧着座下车身即将散架，心底仍不敢有半分松懈。

只无奈道路两边皆是石壁，此时跳车无异于找死。

宋曲莲只得凝神观察四周，安静等待适合跳车的地点时机。

哪知已经沉默许久的陆铃儿，忽然在他怀里颤声提醒道：“我，我记得，这条路的尽头是，是一处悬……悬崖。”

宋曲莲闻言心里一惊，猛然抬头往前眺望过去。

只见眼前石道高耸如长虹，被山壁夹裹着又似一条细鞭，虽看不见路的尽头是否为悬崖，但远处山头一线瀑布垂坠而下，清晰可辨。

如若凝神去听，似还能听见水瀑跌入潭中的震响。

“他大爷的”，宋曲莲忍不住骂了一句，又低头问陆铃儿：“你知道这条路的两边，有没有可以让我们跳车的灌木或者泥地？”

陆铃儿思索片刻，才点头回道：“有是有一丛灌木，但是那里……啊……”

她话未说完，坐下马车忽然在左边山壁上撞了一下，几乎将半面车壁都刮落下去。

宋曲莲更紧的将陆铃儿锁进怀里，镇定望着她的眼睛叮嘱道：“你对这条路比较熟，那待会儿我们快经过那处灌木丛时，你记得提前告诉我，我带你跳车。”

见陆铃儿一脸担忧的模样，又笑着安慰她：“放心，我既答应了我娘要看护好你，就必定不会食言。况且你还欠我好些个人情债，本少爷还等着你来还呢。”

陆铃儿听到前半句还颇为感动，听到后头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这时候已经回过些神来，于是一面仔细盯着石道左侧，一面回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黑衣人其实都是冲着你来的。今天我之所以会落到这般危险的境地，其实也是托了您的洪福。我没找你要赔偿就已经是很仗义了，你还好意思叫我还债？”

这豆芽菜，一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您啊，奴婢’的称呼，一不高兴就‘你啊，我的’，没有半点主仆之分。

宋曲莲对她这见风使舵的德性早已见怪不怪，闻言只懒懒道：“行啊，想赖账是吧？那待会儿你就自己跳车，本少爷可不管你了。”

陆铃儿有些紧张的转过头来瞪他一眼，又急急忙忙回过头去继续盯着前方，没什么底气的威胁他道：“那待会儿我也不告诉你，那处灌木丛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