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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哪一天下雨,就浇湿她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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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柔嘉去盛屿上班,午休时领导亲自过来说有人找,她顺口问了句,“谁啊?”
领导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直说。
柔嘉推开休息室的门,沙发上坐着驼色风衣的中年女人,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来,手腕上青绿的镯子与描花瓷杯碰出清脆的声响。
那人站起来,朝她一点头,“崔女士好,我姓陆,陆文湘。”
柔嘉微怔,“您是……?”
陆文湘淡笑,“我是宣和的母亲。”
话音刚落,柔嘉几乎生出一种想逃开的冲动。
她从来没有见过任宣和的家人,零零碎碎的印象,都来源于任宣和偶尔接到的家里的电话。
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妈妈应该是个很严苛的人。
或者说任宣和的家庭里,本来就不该有很好说话的人。
陆文湘是谁都看得出来的涵养极好,语调温和,压迫感却不轻,分明娓娓道来,柔嘉却觉得泰山压顶。
“其实我应该早点来见你的,家里有些事耽误了。”
柔嘉直视她,轻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文湘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她。
“前几天我问了殷绮,才知道你已经离职。原本想帮你推荐长泰的几个岗位,结果你人都进盛屿了。”
柔嘉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个猜测,“您和殷绮认识……?”
陆文湘点头,“我们研究生是同学。”
柔嘉一愣,“所以是您和她联络,想要推荐我去长泰?”
“对。”陆文湘放下茶杯,“只不过被盛屿捷足先登了。挺好的,盛屿也是行业里的翘楚。你在这里工作,我也不算辜负宣和的托付。”
她心里猛地一沉。
她一直以为……殷绮说的那个人是陆维则。当时她也猜测过,会不会是任宣和,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拜托他的家人,只是为了她的一份工作。
而陆文湘居然真的愿意帮她。
柔嘉垂眸,心口激荡得厉害。
一室静寂,她能感觉到陆文湘还有没说完的话,只是在等她开口。
片刻后,柔嘉尽力装作平静,低声问:“宣和什么时候回家的?”
陆文湘笑了笑,“9月8号。”
那就是在她离开北京之后,他还多待了三天。
陆文湘停顿一刹,问她:“你知道他为什么在北京又住了三天吗?”
柔嘉蓦然抬头。
陆文湘眉目低垂,身上那种沉稳如山岳的气质好像一瞬间塌了,整个人都温润柔和起来,“他生病了。”
柔嘉心口一震,握着瓷杯的手不自觉发紧,她倾身向前,“什么时候?”
“很早。”陆文湘看向她,“去了伦敦没多久吧。”
她像是没听清楚,懵懵地又重复了一遍,“很早?”
陆文湘平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释然似的长出一口气,“他果然不会让你看出来。”
“我发现他状态出问题的时候是19年末。他去米兰见了我的几个朋友——当然,是我要他去的。本来他该从米兰直接回国,但是那年无论我怎么催,搬出什么样的理由,他还是固执地飞回伦敦。后来我打不通他的电话,辗转联系到老师,才知道他进了医院。”
陆文湘停了片刻,“焦虑症确诊,躯体化症状很严重。”
柔嘉后背倏地发凉,蓦然有种大厦将倾的直觉。
但陆文湘没有给她太多消化的时间。
“他的身体没办法再支撑,所以只能休学。紧接着就是20年,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他就这样被困在国外,一直到今年才有机会回来。”
那几年发生了很多事。
21年任家老爷子生病,家里一圈人围在病床上,各怀鬼胎地等着心电图变一条直线。有人提了一句,让宣和照芙尽快吧,不然老爷子恐怕等不到。
任绍熙在英国时间凌晨五点拨通任宣和电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几乎是一场逼宫。
任宣和沉默了很久,沉默到病床上的任老爷子醒过来,对着电话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宣和,答应吧,爷爷想看。
老头子进气赶不上出气,含含糊糊说:“今年过年要能回来一趟就好了,回来吧,宣和啊,再不回来爷爷看不见你了。”
电话那头隔着山海和时差,又沉寂一会儿,才听见一声哑着嗓子的“好”。
同时,陆文湘很清楚地听见有护士用英文说,您好,输液速度请不要调得太快。
那一刻她觉得这么多年的富丽堂皇就像一场荒诞的笑话。
陆文湘做了快五十年的淑女,第一次失态第一次狼狈第一次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她把任绍熙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