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心愿

日暮西山，薄暮冥冥。

只一下午，玉蝉就从原来刚睡醒的精神百倍，又给说困了。

然而，庾家主和王家主却还在不断添加计划的细节，玉蝉只能继续尽力去听。

直至小花从窗外探出头来，她才强打起精神，对那两位家主说道：“我这里有些突发的事，需要处理，还请二位稍等片刻。”

那两人大概是心有不满的，但不知是不是看在那枚白骨扳指的份儿上，并未多言。

玉蝉绕了一圈，绕到了会客室的后面才见到了孤孤单单的小花，她支支吾吾地像是想说些什么。

“裴元殊呢？”她问得有点急躁，所以并没有看到小花身后，秦戈带着人缓缓朝她走来。

“阿蝉怎么不问问我？”

玉蝉看向了他，但之前被灌了一脑袋的该如何以女□□惑天子而后杀之的计谋，再加上，她再清楚不过那两位家主打听到的传言中的女子，就是自己。

所以，下意识地，她有些不敢看向他。

“阿蝉怎么又躲着我？”

被秦戈察觉到，玉蝉顿时更无地自容，还得是突然出现的裴元殊救了她。

“庾氏和王氏的家主是否都在你这绣坊中？”

裴元殊双眼蒙着一道白布，青色衣衫，立于风中，像是山间的青松。

“正是，”她回答之后，又问道：“你那扳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裴元殊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道：“现在你可以瓮中捉鳖了。”

他虽然并没有指明是谁，但是却是再明显不过地对秦戈说的，而也不知裴元殊私下里又和秦戈交流了什么，秦戈竟然半点异议没有，指挥着骁骑营包围了绣坊的会客室。

骁骑营的士兵将两位家主押到了秦戈面前，他们其实并不认得秦戈，但是他们认得秦戈旁边的裴元殊。

庾家主最先装不住了，对着裴元殊破口大骂，说道：“果然是你，你早就与皇帝勾结在一起，背叛了士族，枉我等尊你裴氏为士族之首。”

裴元殊只是冷冷地笑着，并未回答。

直至骁骑营的士兵，同样将裴家人押解到了秦戈面前。

“裴元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然连自己的家族都没放过，难道就为了给皇家递上投名状？”王家主义愤填膺地说道，好似他是有节的义士，而裴元殊是无情的小人。

裴元殊露出了讽刺地笑，终于开了口，说道：“十九年前，我无意参与士族权力纷争，已经躲去了延陵，只想和晚娘于山水间相守一生。”

“不正是你们叫我不得安宁的吗？”

世家大族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所以，当时寻到了晚娘，设计把晚娘献给靖安侯的，设计剜掉了他的眼的，又岂止是裴氏的族人？

十九年前，世家门户之见比如今更甚，世家之中绝不容许出现平民来“污染”血脉，所以那时候害了晚娘的，也不曾少了其他几个世家的手笔。

“世家那见鬼的血脉优越感，早该入土了。”

而如今，他的目的，终是达成。

玉蝉看见，裴元殊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她给的琴穗，而他的周遭空无一人，像是遗世而独立，即将与这世间失去最后一丝联系，她想了想，还是朝他走了过去，并问道：“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她此刻才算是明白了裴元殊在那座无名山峰上整天都在忙活什么，却又疑惑不解，大仇得报，心愿已了，他还想做什么。

有些人活在世上，只是因为那一点念想，玉蝉虽然与这位生父相处并不久，可她仍不希望，他失去这份念想。

裴元殊听到了她的声音，方才中某种神思中回过神来，他抬手朝前，想要触碰到玉蝉。

那手最终落在了她的发顶轻轻抚过，就像是寻常人家里，父亲对女儿的那样，但他开口就是玉蝉并没有想到的话：“你想回京城，还是留在琴川。”

玉蝉微微抿起唇，若是之前，她大可以信誓旦旦地直说留在琴川，可是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天子甚至愿意舍命救她，现在，她不知该如何做了。

恰逢冯礼去而复返，听见了裴元殊的问话，他忍不住多了句嘴。

“玉蝉姑娘，陛下早先的确有算计之心，可后来，至少来到琴川以后的一切，皆出自本心。”

玉蝉微微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

她现在头脑清醒着，怎么会区分不出来真心与假意的区别？怎么看不出秦戈所为皆是出自真心？可是，分明之前他也是如此，这个人从来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她被骗过一次，自然该格外警惕。

见玉蝉如此模样，冯礼叹了口气说道：“玉蝉姑娘，咱家都不和你说别的，你可瞧见了陛下的右手？”

玉蝉闻言抬眼，点了点头。

“咱们陛下是在拼杀出来的皇位，但是现在，他的手再也拿不起刀剑了。”

玉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