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欺君(下)(修)
那枚玉蝉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着的玉扣精致极了,京中最好的工匠施展了最优秀的工艺,将它雕刻得仿佛由玉线编织而成。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玉扣一共只有两枚,所以靖安侯还能继续狡辩。
“当年,我的确做过汉源县令,但并不认得你,”他抬头看向那朴素的妇人,“这玉扣再精巧也是物件,也能让人仿造。”
荣禄郡主紧握的拳缓缓松开,露出手中与玉蝉那枚一般无二的玉扣,孟玉婉也从荣禄郡主的怀里探出头来。
“娘亲,别担心,爹爹才不是那样的人。”她用气音轻轻地安慰着母亲。
荣禄郡主轻轻抚过她的发顶,然后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不用担心娘亲,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了。”荣禄郡主低头冲她笑了一下。
孟玉婉在背对所有人的地方吐了吐舌头,轻轻抚过手腕不知何时剐蹭出来的伤口。
但妇人却是早料到靖安侯的态度,回道:“既然如此,民妇斗胆,请求滴血认亲。”
妇人这话一出,所有人心中便又多了思量。
但秦戈对这事情格外感兴趣,唤来太医,准备好需要的用具。
妇人缓步走到玉蝉跟前,用针从玉蝉的指尖扎出一滴血。
血滴滴落在水中,像是一朵绽放的鲜红的花。
“孟大人,请。”
靖安侯缓步走向那边,手里捏着那根针,他脚步有些沉重,动作也充满了迟疑。
万一,万一这只是虚张声势呢?
又一滴血,滴落了下去了,两滴血就这样凝聚在一起,在紫宸殿所有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见证了他们二人的父女亲缘。
靖安侯直接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地叨念着,“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孟大人当年那碗堕胎药就是没能堕掉这个孩子。”
妇人回过这一句,转头便对秦戈道:“所以玉蝉并非奴籍,靖安侯才是犯下大错之人。”
“可玉蝉的确是顶替了韩家小姐的身份入的宫!”
钟知雪赶紧从对孟玉婉的幸灾乐祸回过神来,又说道。
她喜欢孟玉婉此刻的状态,但玉蝉也不能这样被轻易放过。
钟知雪这一开口,妇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玉蝉眼里,她就像是荣禄郡主一样,对钟知雪说道:“这位姑娘,我想以当时玉蝉身份和年纪,大抵,她是不能主动做出这事来的。”
“此事首恶,还得是孟大人,姑娘这般咄咄逼人,是在回护孟大人,还是单单在针对玉蝉?”
有些事,是不能挑明说的,若被挑明,就得找好万全的说辞。
钟知雪显然没有找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被妇人说得哑口无言。
“看来至此,一切已经明了。”秦戈开口盖棺定论。
“玉蝉并非有意顶替他人入宫,亦并非奴籍,往后不可再提及此事。”
秦戈说着,多看了钟知雪一眼。
钟知雪心下一紧,不敢多言。
但钟太后却不肯轻易放过玉蝉,她想不通,为何她只是想处置一个宫女,却有这许多的阻碍。
“哀家以为,旁的都是靖安侯府家事,这宫女入宫才是犯下大罪,总该先杀了她以儆效尤。”
秦戈无声地笑了笑。
“母后这话就错了,”他抬眸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靖安侯,“朕还想问,五年前雁门关一战,靖安侯身在何处?”
这就不是女眷们能听的东西了。
即使钟太后恨极了玉蝉,也不得不从紫宸殿里,因为前朝的领域从来不许女人踏足。
女眷们各自带着各自的不甘心,从紫宸殿离开。
大约只有绿绮心无介怀,安安分分地打算送那位妇人离开。
“等等!”
通往宫内和宫外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玉蝉在妇人还未完全离开的时候,追上了她们。
她一瘸一拐的,就这样几步路的距离,于她而言已是极尽艰难。
可玉蝉的眼眸中依然满怀着期待与憧憬,她给自己在心底鼓了很多的劲,才小心地开口问道:“阿娘?你是我阿娘吗?”
绿绮只当她们母女还有体己话要说,于是非常有眼色,走远了些,留给她们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妇人停下了脚步,玉蝉终于能仔细地看她。
可惜,那时候她的年纪实在太小,她真的已经忘干净了母亲的容貌。
妇人也在看着她,还帮她捋好因为剧烈遇到而飞舞的鬓发。
她缓缓走到玉蝉跟前,在玉蝉的耳边轻轻说道:“我是你阿娘,又不是你阿娘。”
“其实你倒是像你阿娘。”妇人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怀念。
玉蝉被妇人的话搞得糊涂,满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