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二）

手遮住，你看不见外面，外面也不见得看得到你。

夷则飞身而出，站在屋顶居高而望。小客栈仅两层楼，倒仗着一个高地势能将县城大半看得个清楚。

整座城都陷入了怪异的黢黑之中，不透一丝光亮，唯独一处不同，太守府衙。

小二曾说过，太守小妾是狐狸精，带着邪祟。难道，这是令县城被困、小九惧怕的原因？

上一任太守钱怀仁搅进了成王漕运一事，事发之后，南帝下令严查。那时成王以三千金，外加一个人情请动夷则。

钱怀仁成了漕运案的替罪羊，外界传他畏罪自杀，城中百姓欢呼雀跃，贪官一死，侵盗漕粮的恶行定是自此终结了。

可谁知，死了一个钱怀仁，还会有李怀仁、张怀仁，只要源头不清，欲望不止，这条路便不会断。

夷则眯着眼，手指略重的摩挲在莲花纹上，若真如他猜测那般，没有笺文在，他也定斩不疑。

房间里，传来窸窣声，他瞬即折返至她门前，静默站了半刻，屋内悄然无声，他好像从来都听不到她的呼吸。

“若是担忧，就进去看看呗。”

他瞅了南吕一眼，言行无状！女子闺房如何随意闯得！

南吕撇撇嘴转身回房，嘟囔着：“以前你还不是一脚就将别人的房门踢烂了。”

南吕声音不小，可依旧没有能让屋内的人醒来。夷则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夷则连忙用力推门而入，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女子闺房之防了。

织吾裹着被子坐在床沿，额头上浸满了汗，就连衣襟口处都洇着湿，双眼止不住微颤看向门口的人，片刻后才回过神，神色恢复平静。

只是缩在被中的手依旧紧紧抓着莲花灯。

“小九，做噩梦了？”

她捏了个手诀，莲花灯消失在手心。

“嗯。怪可怕的。”

夷则拧了块帕子递给她，“梦都是反的，说出来给我听听，你就不害怕了。”

这番话一点安慰力度都没有，才说出口夷则便觉得错了。她这种可以自己制造梦境的人，怎么会有梦是反的这种说法。

却不想她点了点头，起身点燃桌上烛台，就着冷茶呷了一口，将梦境缓声道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曜月县，可一切都很熟悉，因为这是余三娘口中的娘家，当初帮那母女二人那几日里，听了不少她的过往。

她原本也记不得说了些什么，可随着自己进入这县城之后，那些话语复又被想起。

城东的绸缎铺子、首饰店，三条街外香味四溢的一品阁……都是她想去而从未去过的店，只不过每次进城都想去店门口张望几眼。

还有心地善良的草药铺子老掌柜。

织吾在这个梦里，都见到了。这本也没什么，可越往里走，她越发觉得不对劲，街上所有人笑得很僵硬，这时她才发现，一路来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到。

“人潮涌动，却无声无息。”夷则眼角抽动，情绪随着她的叙述起伏。

而这些人兜兜转转都朝着西北角而去，她是不敢随着过去的，可似乎在这个梦里她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

还是避无可避的随大众去了那个黑雾笼罩的城西北。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凋敝破败，应该是县城的难民窟，四处躺着一些无声哀嚎的人，她边走边看，那些人面容泛着青灰，奄奄一息，他们双眼蒙着灰白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而那些与她同来的人，转头便不见了，后来她仔细去看，竟在人堆里发现了他们。

眼看着即将走向城门，她不敢回头去看，只因余光瞥见身后似乎跟着黑压压的一大片。

这种无声更像是死寂，像是整座城陷入了死亡的寂静。她害怕得紧，只能提快脚速，心想出了城就好。

城是出了，也没有小二口中说了鬼打墙。

但她接下来的遭遇，却宁愿是鬼打墙！

城西门外只有一条路可走，两侧山林密实，俨得山林间压抑黑沉。她顺着道走，差不多三四里便有一个小村子，远远看去袅袅炊烟。

待近了时看见村子边上数着一块大牌子——葛村。

这时，她心头一松，竟误打误撞来到了余三娘家所在的村子。这个梦，暂时她自主醒不过来，几次唤莲花灯也没唤出，于是想着寻到余三娘母女二人暂避一时，待天亮夷则定会来喊她。

她按着记忆找到了余三娘家，大门敞开着的，敲了几声倒是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请进。”

她走了进去，小院内陈设一如既往，就连她上次织梦如葛邱氏梦中所住的屋子都未变。

余三娘卷着袖管，双手沾满了面粉走出灶房，看见她站在院中，惊喜地朝她跑来，却在临近时急忙刹住。

转瞬一脸惊慌：“姑娘怎会来此地？莫是为了救人？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