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李凌冰趁夜入宫。
李淮正在宴会鞑靼九大王都善。
李凌冰缓缓走进宫室,如一朵白云飘过,灯盏中的火舌追着她的素裙摆。
“我们那儿有种花,叫玫瑰,太真子果然灿若玫瑰。”
“……”
“我们金帐王庭行收继礼,父妻子继,兄妻弟继,你要是跟了我,我让你夜夜都睡不好觉。”
“……”
“严二死在我王兄博都察手上,太真嫁他,不如严家女嫁他来得合心意。”
“……”
“不送他君侯入定州?太真子,就看你给我什么好处了。”
“……”
今夜,一切都谈妥了。
离宫前,李凌冰把手按在李淮肩上,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弟弟,你悄悄地派使臣去找博都察。问他,他的傻弟弟入京为质五十万金,要是回去的时候是颗人头,他愿意出几金?”
玉璋公主和亲鞑靼的消息传到东海。
这一次,严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消息的纸,确定没有像上次一样的情况发生,才递给严克看。
严刚以为是没有关系的。
无非是从这个公主换成那个公主。
不管是哪家贵女,都是中州男子的屈辱。
严克默默看完纸,像是个木头人。
有那么一刻,严刚觉得四弟已经不在那了,甚至不在他的躯壳里,魂儿被诸天神佛所摄去!
严刚在严克胸口打了一拳。
像打在一堵墙上。
严克缓缓捏皱纸,转过身,眺望屋外的景。
严刚顺着严克的目光看。
严刚看到天边金乌似个咸蛋黄,云如山峦,金火烧云,日暮之景如佛光普照。
严克嗓子有些哑,道:“三哥,你和父亲、大哥、二哥和春儿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我——只是个懦夫。”
严刚不解,“四弟,你说什么?”
严克继续道:“给我十五日。若是我死了,我在天上和二哥春儿一起,保佑你们。”
咚咚咚——
响起战事开打的战鼓声。
这一次,严克没有像从前那样冲出去。
严刚觉得意外,心下更觉不安,把手掌放在严克肩膀上,摇一摇他,“四弟,你病了?”
严克的黑眸只盯着天边那慢慢落下的金乌,“三哥,天黑了,佛要坠,我想接住她。”
言毕,严克拔出仪刀援玉,一头扎入苦战。
登州这一仗,从傍晚打到天明。
这一役,史书上会写,君侯化身阎王,斩下数百颗人头。
这一役,参战的兵士会说,他看到一柄最刚最快的刀,闪着寒光划过尸山血海。
只有君侯自己知道,那一夜有多难。
他的心像是一只硬了的馒头,轻轻一掰,就碎下粉来。
他的刀是柔的钝的,刀听从心,心臣服于她。
他仿佛去了一次蜀地,世人只知他浑身浴血到了那里,却从来没有人问他,爬了几重山,渡了几条河。
熬油一般焦心。
剔骨一般疼痛。
登州这一役,仗是打胜了,却丢了君侯。
那少年君侯骑上快马,破开重重暗卫,出登州城,抄小路,日夜兼程往玉京城赶。
在马上狂奔的日子,他忆起少年时的点点滴滴。
从前的某些事,曾经只是一瞬绽放而已,却在多年以后——或者说是在此时此刻,凝成了永恒。
李之寒啊李之寒。
我要拿你怎么办?
你为了亲弟弟甘愿委身敌寇!
你不顾一切保护其他人,可知我恨?
我求你,考虑一个人的感受,给那个人在心间留一个小小的位子。
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请你爱护你自己!
君侯伏于马上,喃喃自语:“李之寒,如果你敢抛下我,如果你敢……”
君侯忘了换马。
越是一日千里的良驹越需要休息!
披星戴月,狂奔五日,骏马折跪前蹄,对月长啸一声,把君侯摔到了最脏的沟渠里。
君侯的头砸在石头上,晕了过去。
再醒来,君侯不见了,路边的流民堆里多了一个傻乞丐。趁着乞丐昏迷,流民抢光了他身上的铠甲和随身之物,好在在晕倒前,他死死抓着铜钱和刀。
乞丐躺在淤泥里一天一夜,有人可怜他,给他喂了几口水,随后,拽走了他脚上的皮靴。他醒来后,用袖子擦掉从额头伤口淌下的血,坐在路边,呆看路上的行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某一日,道上走来一辆牛车,牛脖子上挂个大铜铃,“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