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再见到路雨舟是在半年后的林府宴会上。

江南数得上名号的名流新贵都能在这见到，即便如今玉京那位有意重用寒门学子，可四姓世家的底蕴却并非朝夕之间可倾覆的，鹿荷林氏乃四姓之一，自然当得起江南第一族的名号。

像路雨舟这般的才俊，若并非是近些年最受皇帝青睐的探花郎，大概是不会受邀来到林氏老宅的。

林憬心向来对请哪些客人兴趣平平，倒是林长史总是盯着客人名单长吁短叹，她一问兄长便装作没事。

这下她的兴趣到来了，宴会当日好好装扮了一番。

宴上见到角落里独自喝茶的路雨舟时，她立刻便明白了兄长的意思，不过是让他受些冷落，好叫她瞧瞧旁的受人追捧青年才俊，却不知已然成全了自己的小心思。

正要撩开帘子去寻他时，林憬心却被挡住了去路，都怪她记性太好，还能想起他是写诗讽刺红雀的人。

她眼神淡淡，眉目清冷，身上的裙子都是一般富贵人家难以寻到的绫罗制成，发髻中点缀的宝石晶莹剔透，一瞧便知道不俗。

这般静着看他，无端生出一股压迫之感。

“小弟当日冲撞了小姐，如今看在是同宗的份上，不如我们一笑泯恩仇？听闻小姐喜欢诗书，弟弟今日正好带了几本，不知……”他搓着手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林季青怎么什么人都请，兄长也不管管。”

林憬心不由叹息，这次宴会名单是二哥整理的，二人是龙凤胎，总是习惯直呼二人姓名。

二哥比起大哥不靠谱多了，奈何官做的高，那点不着调就被忽视了。

此时有人唤他的名字子显，跟过来却发现他拦住了林太尉的独女，二人面色都不太好，连忙向林憬心赔罪，拉着林子显就要走。

林子显却挣扎着，大声道：“父亲，我本来是诚心来道歉的，她却这般！”

他这么一吼，将宴会上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就连喝茶的路雨舟也瞥向这里。

可就在看到帘后那熟悉的身影，正要放茶杯的手便顿住了。

林憬心轻轻笑了一声，很是温柔。

林子显还以为她是假装生气的，实则并没放在心上，期待地回头，却看到她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在看对面。

她伸手掀开帘子，终于露出真容，双手交叠在宽袖之中，翩翩然行礼，众人也纷纷道好，当时在红雀阁的人也认出了她，赞道她的诗精巧灵动。

只有路雨舟知道，林憬心是在和自己用礼节问号，想起身时才后知后觉手中还有茶杯，连忙放下杯子站起身。

南殷的礼仪讲究笑不露齿，他却笑得分外开心，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将林憬心逗笑后，路雨舟又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两人便隔着笙歌与喧嚷，无言对望，明明从未谈及过男女之事，却充斥着情窦初开的情人才有的羞涩。

林子显见二人眉目传情，心中有些黯然，任由父亲将自己拉走，林长史看着这般和谐，当即要冲出来，却被林季青拦住，他拍了拍大哥，小声道：“你要是此时上去，把小妹的脸都丢了，看她这个月理不理你。”

林长史长长哀叹一声，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就不该答应二弟请这个白脸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