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陆弦昭把玩扇柄的指微微蜷起，她别过身子，娇嗔道：“奴家才出来不过半个时辰，夫君怎的就找到这儿来了？”

谢竹沥既一直在这附近，怎的现在出来？

薛老板冷哼一声，斜视着倚在门框的少年，“你这夫君看着面生，想来是与在下第一次做生意罢？”

“家中生意一直是为父所操持，自是不用我，”谢竹沥嘴角噙笑，走到陆弦昭身后，轻声哄她，“夫人莫生气，你想要什么让下人走一趟就是，何必自己跑呢？”

少年一身的脂粉味与酒气自身后传来，陆弦昭支起团扇羞恼地推开他，“想来我一回去，你便跑去那秦楼楚馆潇洒快活。我偏不回去，薛老板，快快把你家时兴料子拿来，我今儿要他一个子都没有，叫他日日出去吃花酒。”

谢竹沥长眉上扬，抬指去支开窗子，他懒懒倚在窗边好让风吹散身上气味，声音慵懒，“薛老板只接熟客，你乖乖与我回去，改日再叫父亲来与薛老板说即可。”

薛老板注意到少年腰间别着的芙蓉玉，他浓眉舒开，“公子说笑，近日官府查得严，在下不得不小心些。不想竟冒犯了公子与夫人，是在下的不是。公子稍等，在下这就下去叫人搬来料子。”

薛老板一走，谢竹沥的目光就移到陆弦昭身上，他眯着眼坐在她身旁，“夫人胆子可真大，只带了一个人就敢出来。”

他仍在唤她夫人，想来周围不止有他的眼线。

团扇晃啊晃，遮住二人，她轻声嗔：“夫君才胆大，现在才来。”

窗外金线照亮少年幽深的眸子，他上翘的眼尾晕了红，也不知真是沾了脂粉还是饮了酒，衬得人风流又多情。

谢竹沥今日穿了玄色锦袍，肩上以银线绣着鹿角纹式，腰间佩着芙蓉暖玉与香囊，勾勒出少年的窄腰宽背，倒真像个纨绔少年郎。

他今日在面上敷了□□，又画了眉描了眼，与先前那副模样当真大相径庭。

少年郎手撑下巴，指尖把玩腰间玉佩，“嗯，是为夫的不是。”

他今日佩的玉佩与绸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倒是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陆弦昭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自己，“夫君今日真漂亮，啊不是，真隽秀。”

确实隽秀，谢竹沥平日穿得衣袍大多为暗色，就连绣纹样式也是暗绣。他又整日冷着面，时不时笑一下怪瘆人的。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非要将自己打扮成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

谢竹沥放下玉佩，执起她的手，借着日光打量她指尖蔻丹。葱白玉指染了水粉色，上头画了几支牡丹，宛若牡丹釉彩玉瓶，“夫人亦是。”

少年一指抵着皓腕，另一指撑起少女软滑的掌心，指腹的温度与摩挲时产生的触感叫陆弦昭手都僵住。

两人正说着话呢，门就被推开来，薛老板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模样，笑嘻嘻道：“夫人可方便现在看看？”

“哼，”陆弦昭把手从他掌中慢慢扯回，心虚般地起身“自然方便，你现在哄我也是没用的。”

下人将抬来的黑木箱子纷纷打开，里头绸缎被阳光一照，匹匹光泽奢华，触感细腻软滑。

“这织金绸实属上乘，”陆弦昭抬指轻点，话锋一转，“就是绣样老式了些，瞧这针脚下的，当是凌州货吧？妆花罗可不够薄，绣纹又太紧，怎会出自白洲？薛老板莫不是看我脸嫩，拿了下等货哄我玩？”

薛老板神色尴尬，“夫人莫怪，这好货可都在宅中存着呢，这些都是商车中最为上乘的绸缎了。”

陆弦昭指尖卷着扇柄，不再去瞧箱中绸缎，“怎会有人做生意还将货物藏起来的道理，薛老板若不想做我这生意只管说就是，缘何糊弄人玩呢？”

谢竹沥唇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他给陆弦昭倒了盏茶，“夫人莫生气，再过几日爹爹回京，宫中自有大批绫罗绸缎送来府中，纠结这白洲货作何？”

薛老板常年走南闯北，什么话听不出来，他抱拳行礼，“夫人见谅，不知夫人公子今日可否赏脸来在下宅中？”

哐当一声，茶盏自柔荑飞出，茶水渐到下人面上，陆弦昭团扇也不晃了，冷声呵斥道：“薛老板心不诚，谁知道是不是诓我去了又拿下等货哄我。今儿难得亲自出来一趟，险些被薛老板耍得团团转。想来薛老板是瞧不起我们了。”

几滴茶水溅上薛老板面上，他顾不得擦，“夫人莫怪，这，夫人有所不知，近日大理寺的人在暗处盯着呢。在下是提着脑袋在做生意，如何不慌？”

“大理寺？”谢竹沥又倒了盏茶，推倒她身前，“大理寺一向事多，却从没有管你们商队的道理。我可没听到什么风声，你若要寻理由也得寻个好的。”

“公子有所不知，”薛老板挥了挥手，示意众下人都退下，待关了门之后，他才小声道，“听道上的人说，大理寺办事不利，许久未查出失踪案。现查到咱们外来商队来了，要寻个冤大头替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