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嗯。”
陆弦昭半倚在床上,小口喝下一勺一勺的热粥和汤药。
她受伤转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陆府,陆垣带着大夫马不停蹄地赶来,见她依旧面色苍白,不死心地指着她面上的纱布,“大夫看看,昭儿这脸当真没救了么?”
大夫揭开染血的白纱,陆弦昭左边面上已经流完脓的疤痕触目惊心,“能治好是能治好,不过需得养个一两年才可啊。”
“昭昭身上的伤如何?”远处陆窈姝提着裙摆跑进来,焦急地问道。
“身上的烫伤也需静养,饮食需得清淡......”
大夫抱起白纱,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
陆弦昭只垂首慢慢用着碗中汤药,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不吭一声。
陆垣看她这幅样子也不能说什么重话,淡淡丢了一句“不中用”之后就拂袖而去。
“昭昭别怕,阿姐会去寻更好的大夫的。”
陆窈姝待人都走后,蹲下身子贴近床沿,轻声安慰道。
少女垂在锦被下的掌心攥紧,声音颤抖:“长姐,宋家......”
不是怕的,是恨的。
陆窈姝眼眶微红,“昭昭别管,以后会有良人的,会有的......”
良人么,他宋津可不算得什么好东西。她问宋家,只不过是为了看看这件事中宋津会如何反应。
宋津是这次的老人幼童失踪案中的受益者,所以他才会想要除掉谢竹沥。
宋津,我们有一笔账,来日方长。
夜里,屋内并未点灯,月光把那双杏眸点亮,恨意犹如滔滔江水顷刻间侵占眼眸。
......
“小姐,慢些。”
葵扇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女,眼睛时刻注意着她被白纱抱住的伤口。
陆弦昭面色无奈,走到妆奁前,“睡了三日,再不起来身子骨就要散了。”
铜镜前,陆弦昭小心翼翼揭开白纱,面上疤痕开始结痂,突兀的疤痕犹如爬虫,横在下颚与眼角之间。
那日火还未尽数蔓延到她身上时,仆人就已经将火堪堪浇灭。再加之她身上大多为烧伤,昏睡两日是因为夜里着了凉又不停奔波,所以她身上最严重的地方其实就是脸上这一道。
“他如何了?”
陆弦昭眼皮未撩,恹恹捧起药,小口喝下。
葵扇擦拭药膏的动作一顿,“听石头说,他身上的血止住了,连发了两日的热,现如今还未醒来。”
石头就是那日她救下的小男孩。
陆弦昭陡然想起那夜,少年跪在满屋的死尸中浑身是血的模样,他半阖着眸,眉宇间仍旧淡淡的,可她分明能感受到他周身的凛凛杀气。
那屋子里的死尸,有小孩有老人,还有一对紧紧相拥的母子,也有穿着夜行衣的杀手。
哐当一声,是勺子碰撞药碗发出的声音。少女蹙着眉将勺子丢入碗中,任由葵扇拿起白纱一层一层裹上面颊。
“小姐。”
陆弦昭抬眸去看,是葵扇从袖中掏出一包蜜饯,她轻轻移开目光,“太甜,不要。”
太甜的东西容易冲刷掉苦涩,美好的事物也会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轻易忘掉疼可不是一件好事,将疼烙在心中,才可保持清醒。
谢竹沥,你说是不是?
......
入夜,戴着墨黑面具的少女走入推开蔻丹铺的院门,满园花香瞬间迎了她满面,她声音轻柔,“你们在外头等,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葵扇与石头毕恭毕敬行礼:“是。”
陆弦昭合上房门,挡住浓郁花香与凉凉春风,她神色淡淡地走近床沿,睨着床上狼狈的少年。
少年衣袍破碎,露在外头的肌肤早已缠上白纱,他面庞煞白,嘴唇也苍白,额间冒出冷汗,睡得极不安稳。
“谢竹沥,你怎么还不醒呢?”
良久,少女叹了声气,蹲下身子拧干帕子,撩起袖袍,为他拭去额间的汗,又摊开他修长的手,一点一点擦拭。
“你这次若醒了,若还像上次那般怀疑我......”
陆弦昭不开心地撩起眼帘,盯着他蹙紧的眉梢。
“我就再也不救你了。”
陆弦昭笑嘻嘻地凑近他耳畔,威胁道。
才怪,你若再怀疑,我就想方设法杀了你。
陆弦昭才不敢将此话说出来,万一真就这么倒霉被他听去了,那就完蛋了。
少女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点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沿着分明的线条,滑上他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微凉的薄唇。
长得可真俊俏,难怪春日宴上,分明他面这般冷,还是有贵女在偷看他时悄悄红了脸。
这样的人若喜欢上一个女子会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