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灵昭挣扎着要推开他,口齿不清道:“抱歉,我……看不太清路,冲撞了你。”
她身上满是夹杂着红梅香的酒气,随冷风扑在明含章的面上。窗中朦胧的灯光照亮她的半边脸,明含章低头看她,见她脸颊隐隐有一层红晕,双眼半垂着,目光也有些涣散了,心中登时明了。于是也不放手了,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扶稳,轻声道:“喝醉了?”
灵昭睁大眼睛,简直是拼尽全力在维持清醒了:“……还没有!”
风雨晦暗,廊上灯笼挂得高高的,随风晃动着。明含章背着光低头看她,眉目便因此显得模糊了。
灵昭抬起脸来,努力去辨认他神色,却总也瞧不清,昏沉间,只听到自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笑:
“醉人从不说自己醉了。”
他兴许是奔波忙碌得累了,声音中带着些许倦意和鼻音,但语调是轻柔的。灵昭被他拥在怀中,那道声音自头顶传过来,低沉好听,宛如温柔的耳语。
灵昭只觉得这酒劲越发厉害了,害得她耳尖都发热起来,连忙摇摇头,抬手想要推开他。想不到手伸出去,却反倒被他捉住了,稳稳地握在掌心。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很轻易便将她的手包裹着,用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好叫她不觉疼痛,也无法挣脱。
灵昭心头一跳,不自觉蜷起了手指。
明含章却好似什么都不觉得,只是握住她的手,半拥半扶地带她往后院厢房中走去。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时被风吹进廊下,打湿地面,明含章察觉到这冷风,怕她酒后受凉,便撑起一方灵力遮挡风雨。
她的头脑晕晕乎乎,胸口中像是燃着一簇火苗,缓缓地温暖至指尖。
长长的风雨连廊仿佛没有尽头。二人沉默着走了许久,明含章忽地轻声道:“小时候,你不爱待在鉴心院,便常逃出院门,去往别处与人斗剑。”
她靠在他脖颈,鼻端满是他衣领里好闻的木香,闻言努力睁开了眼,回想一番道:“是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只为好玩嘛。”
“嗯,”他温和道,“那时你的剑法尚且稚嫩……”
他没有再说下去,灵昭却反应过来,轻轻地笑出声来。
那时她初出茅庐,学了几套剑法便忍不住要痛快试炼一场。偏偏鉴心院中弟子凋零,与她平辈的仅余师寻一人。而师寻那时也才十来岁,刚被老院主师心御领回鉴心院,二人还处在互相不熟、甚至互相看不顺眼的阶段,根本说不上什么话,遑论斗剑修炼。因此,她在院中待得实在烦闷时,便趁长辈们不注意,偷溜出院,跑去谪仙崖与其他门派的高手相约斗剑。
谪仙崖壁立千仞,直入云霄,传闻中是某位真人飞升失败、心灰意冷坠崖自尽的地方。崖下万丈深渊、狂风呼号,崖上却灵机充沛,十分奇特。数千年来,此地从来都是各门派避之不及的地方,也同样是各修士心中好奇的谪仙陨落之地,因此每日皆有许多修士来此修行拆招。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了各派修士自由比拼打斗的地方。
灵昭常去谪仙崖斗剑,时间久了难免受伤。她怕鉴心院中长老们唠叨,又不想义父担心,便每次都在俗世中寻一处客栈自行疗伤,伤好再回院。如此几次,倒也没人察觉。
一日,崖上出现了一名脸戴银制面具的女子,主动找上来说要与她比试。这崖上的斗剑试炼向来是比较随意,因此灵昭也没有多想,提着剑便与她打了一场。可谁知对方好似对她的剑法十分熟悉,招招都仿佛专门为了克制她的剑势,几招下来,灵昭丝毫不占上风。打到最后,那人仿佛刻意要彰显自己压她一头,竟然反手使出了灵昭的招式。
灵昭那时心高气傲,打这半场早已心生不耐,被这人一激,更是怒极反笑,登时便运起全身灵力灌入长剑,只听“锵——!”的一声锐响,剑刃相接,剑气冲天而起!
这一招,二人当场血溅三尺。
在一旁观战的修士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也没有防备,却免不了被波及,登时被这股剑气冲击得后退数步,甚至有修为不足的当即内腑受损、口吐鲜血,一个个傻眼着动也不敢动,怔然地看着这两人一瞬之间将崖顶的嶙峋怪石全都削为平地。
谪仙崖这数十年来都未有过如此激烈的比试。诸修士来此皆以互相切磋、结识友人为主,哪能认真到这种程度?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遇到两名疯子,要打就打,怎么还拼起命来了?
而灵昭在收招之后,由于耗费灵血过多,当即便晕了过去。
黄沙漫天,她所见最后一幕,便是崖顶的另一端,那人同样拄剑而立,脸上银制面具松了一松,似要坠地。
她努力地睁大眼,到底也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只在心中暗骂一声,而后合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后,是在谪仙崖附近的一处客栈之中。
入眼便是挂着驱邪香袋的帐幔,房中阵阵暗香清凉好闻,似乎是掺了特制的灵药,助她疗养灵气。
灵昭挣扎着坐起身来,忍着头晕呆坐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