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三)
铺天盖地的白色影子覆盖着牢狱,一时间,竟更像一座空前盛大的坟墓。
又一次的相偕而立。
沈临熙瞪大眼看了一圈,不可置信地暴怒,扬起手恐吓:“你怎么可能帮她?你是我的傀儡,如何能背契对付我!就不怕灰飞烟灭的诅咒吗?”
周身火光未消的陆时微瞟他一眼,嘻嘻笑着狠狠戳他肺管子,“契约啊,只对好人奏效。九罗都能弃你而去,你对自己是有多自信呀?”
匆匆赶来的江予淮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和陆时微并肩而立,紧随其后地怜悯道:
“鬼君恐怕是不太清楚傀儡术的精髓,好在我耐性好,再教教你吧。我们做傀儡的,那是很讲究忠诚的。我的傀儡身是交予你,但我的心和灵魂啊,早就奉时微为主了。”
高台上留下的一线生机,成了眼下令他猝不及防的突变。
“凭你也敢骗我?她捅你一剑,险些让你死了,你都能既往不咎?没有本君,你早就彻底做鬼了!”
观江予淮坦然的神色,真真是一往情深,沈临熙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犹不死心地挑拨离间。
“我为什么不敢?”他诧异地挑眉,而后恍然大悟般委屈道:“这做鬼的也分高低贵贱不成?山鬼就不如恶鬼?孤魂野鬼的情意,不容你小觑!”
“而且你懂什么?她虽捅了我,但又没彻底超度我,这是爱我,舍不得我呀。”
分明不是什么好事,偏偏面容苍白的山鬼说得得意洋洋,似是打了胜仗凯旋般志得意满。
“想多了,不是爱你。”
“都给本君闭嘴去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直听得沈临熙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仰头发出的啸声嘶哑狂躁得不类人言。
眨眼间他脑袋左右两边就长出了两颗大大的兽首,不情不愿地耷拉着,撩起眼皮露出灰不溜秋的眼珠打量了一圈周围,瞄见陆时微时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抢来的东西,终归不是你的。”
陆时微的手掌有着灼烧的痕迹,甚至以燎原之势越演越烈,悬空的玉石滚动着,渐渐剥落晶莹的外壳。
“你疯了吧?你烧自己的眼睛做什么?”小明一日里被她气得已经背过气去几回,再度惊惶地大叫起来。
沈临熙的三颗头一同发出“嗬嗬”的冷笑声,怪声道:“用一用便知,抢来的,才好用。”
她手下不停,继续催动着灵力席卷玉石,“我以神眼为祭,为镜中亡魂祭奠!”
他们既然魂归镜中,也只有傀儡术能为她所用,以此为媒,跨越不同的空间,让他们在此世得偿所愿。
她当日虽找到了神眼,但并不知晓如何把眼睛安回原本的眼眶里,揣在兜里惴惴不安数日,也终究是没能等到她梦想中一觉醒来,已经成了双瞳的景象。
想想还怪惊悚的。
依九罗话里话外的意思,重明鸟族后代凋零,她为神时年纪不大,一双眼估计修炼得也不过尔尔。
一旦用得过度,极有可能从此以后都损了神脉,难以回归神位。
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唯有破釜沉舟。
“神之一世何其漫长,你准备从此做个半瞎的不成?”
她从前倒是没发觉沈临熙聒噪至此。
人人都只是神明漫漫生命里的过客,是沧海之一粟。
可于陆时微而言,她的一生尚短,倘若她没有那么犹豫,早一点下决定,怎会轮到小道士抢先一步做出牺牲。
几只气息亲切的傀儡灵敏地护在她身前,五官都是一笔潦草完成,但她依稀在脸上看出了和蔼善意的笑容。
其中一只傀儡,站得笔直如松,严肃地板着脸,但一丝不苟地守着她。
是小道士,他也成了一缕魂。
“你太多嘴了。”江予淮平淡的神色骤然狠戾,忽现漫天锁链遮蔽上空,拔地而起,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各处出口。
“雍州一城惨死于你手的百姓众多,还有不少我所珍视的人。沈临熙,你真是全天下最该魂飞魄散的人。”
燃烧的玉石源源不断地为傀儡的一举一动提供灵力,一只只傀儡的嘴角扬起弧度,爆发出高亢尖利的叫声,义无反顾地成群结队奔袭向沈临熙。
被包围的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那你猜猜,这一回,你能不能像祝向榆那一世一般,轻而易举地取走我的命?”
他随手扭断一只傀儡的脖颈,“说来我也该谢谢你,因为前生被心爱之人杀死,我才能顺利地与彭矫再度相逢。”
提及主□□的下尸彭矫时,他嫌恶地停顿了下,“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是温渺,亏我还被她蛊惑了一段时日,竟然是爱上了自己的一部分。说出去,真是有损英名。”
她阖上眼,专注于操纵,“不必谢。因为今日,你就要谢我让你再无转生!”
傀儡身形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