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
小明突兀插话,“你别忙着感慨了,我猜你们两个人都不一定在命簿里。一个是误入轮回的神明,还有一个是逃出地狱的恶鬼,谁敢写你们的命格啊。”
“那还能有这样的交集?别说我们俩是天生的孽缘吧?”她无语问苍天。
“说不定还真是。”
她看向一步步走近的山鬼,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声,“那我宁愿和他是吧。”
江予淮又惺惺作态起来,柔声问:“时微,你怕不怕?”
“怕了你能有办法帮我逃吗?”她平静地问。
他不答话,只坚决地摇摇头。
她突然笑起来,似是为了要让沈临熙听得清楚些,高声道:
“江予淮,看来我们之间的情意,不是断在高台上,而是止于今日的一刀。你既然不信我是为留你一命用心良苦,那就动手吧!”
“但你以后千万别落到我手上。”她露出一个寒气凛冽的笑,“我也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精彩!快快动手!”沈临熙伸长了脖子,掌心动了动,催促着他速速下手。
山鬼手心现出一抹幽绿的浮光,一柄剑从他手里一寸寸长出,是没有任何长处的、平平无奇的一把剑。
但陆时微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我的剑。”
他纠正说:“是你想用来杀我的剑,这剑普通,没多少灵性,想来我现在用它杀你都不会受阻。我悉心珍藏,唯恐自己忘了当日的屈辱。”
再无多言,所有聚积的光束直直刺向她的左眼。
负隅顽抗也是无用,她只觉得刀刻斧凿也不过如此,一只眼牵动着太多的感官,痛得她低声哀嚎。
赤红色的鲜血汩汩而出,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火红的烈焰。
沈临熙抚掌大笑,“好啊!足慰平生!”
撂下这一句,他便施施然离开。
“我演得好吗?”
一个小小声音倏地出现在江予淮的脑海里。
陆时微在斩断傀儡术羁绊时,留下一道缝隙,她反客为主,可以牵动江予淮的神思。
在那时是为了防他没了灵力真被哪个不知名的人超度了,至少有着傀儡术,一荣俱荣,他还能仰她鼻息,苟延残喘地活。
此时倒是起了大作用,鬼国遍布沈临熙的眼线,用傀儡间的神识传话,是最安全的。
可还是很痛吧。
他的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她,如同清晨朦胧的雾气,她终于从这双波澜不起的眼里看到了担忧和伤感。
他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动了动嘴唇。
看来他说的话会被沈临熙知道。
对峙时,江予淮反复问她可有悔、怕不怕,都是举着一只手臂的,由此她才留意到,幽暗中他下垂的左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纸人糖人。
一如他在幻境里做出的糖人。
他说过的,只要愿意付出代价,诸事可成。
那他眼下成为傀儡,是否也算是付出的一种代价?
时不我待,绝不能被沈临熙察觉出不对劲来,她决心配合。
小明大为震惊,“你愿意信他?你就不怕是他借机报复?”
她回得浑不在意,“肉身而已,真出了什么事,再说吧。”
“我的眼睛……你要怎么办?”说一点也不担心,那是假的。
我做好了假眼。真的你收好,用灵力养护,还能装回去。
江予淮小心地嘱咐她,又不敢多留,替她擦干净了血痕,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厅堂。
沈临熙虽恨她入骨,但到底是盼着她寻回眼珠,故而践行承诺的速度很快。
鬼国的牢狱无人把守,飘飘荡荡的皆是魂魄。
陆时微总觉来鬼国几日,见到的鬼魂大有不同。
能在街上闲逛嬉笑的,和活人差别不大,保有神智,应当是死了太久,不得不长久在鬼国生活。
而有些,就譬如她眼下在狱中见到的鬼,一个比一个生得凶恶,说是青面獠牙都不为过。也掺杂不少妖族,只会横冲直撞,龇牙咧嘴地恐吓她。
“小明,这些算不算恶鬼?你看他们虽没有摸得着的实体,但是比起我们在街上看到的鬼,好像要实很多啊,总有种很快会修出形来的预感。”
修鬼道者,若要行走在人世,倚仗的是一张人皮。
而恶鬼作恶多端,靠作恶吞吃活人也是一条化形的捷径。
“看起来很不妙,你先去看看小道士,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小明忧心如焚,但没有头绪。
纪轻舟的牢房很小,数根锁链缠绕着羸弱的少年,连呼吸都是极度缓慢的。
“小道士,我来救你!”她小声地唤醒他,接着说:“你不是能来鬼国的人,回去搬救兵吧。我安排好了逃的路,应该能来得及送你走。”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