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回了。”

书鸢皱眉：“小姐，那是梦，做不得真的。没事了，没事了啊。”一个温暖的怀抱让顾惜筠回过神来，发现是书鸢轻轻地揽住了自己。

她眼中不由得落下泪来，紧紧地扣住了书鸢的手，那双手柔软温暖，不像前世那样冰冷苍老、皲裂遍布。

她不由得回忆起册封典礼那天，红帛金粉，百官观礼，好不热闹。

而她，用一杯下了药的茶水将身边最后陪伴的绘棠迷晕了，用提前找好的门路将她送出了宫去。

容泱在去迎接新妻之前，踏入冷宫来看她，说道：“你若是服个软，朕便可以不计较你父兄干的那些糊涂事，赐你一个新的身份，搬去内宫居住，再为妃嫔随侍朕躬，如何？”

而顾惜筠冷笑一声，倏地拔下了头上的银簪，猛地朝容泱刺了过去。

可她上一世终究是被命运戏弄到了底，暗中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临了了居然把簪子插歪了，没能刺中心脏。

顾惜筠不惜死，看着容泱苍白的脸庞，她握紧已经被鲜血濡湿而变得滑不留手的簪子，想要将其拔出来再刺一遍。

可她的希望终究落了空。

一枚羽箭飞来，没入了她的胸膛。

箭头上携着深冬那不可化开的寒意，刺破了她的心脏。

她死不瞑目地看着容泱，看着那张溅满了血迹的年轻面孔，想起曾经的安然静好，想起御花园中花云叆叇，熏风弄云，他握着她的手，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胸膛那枚箭矢余力未消，被染红的白羽犹自轻颤不息。

而在许久以前，她也曾在猎场上看过一个白衣银甲的身影策马而来，那少年带着修罗鬼面，只能隐约看见面具下一双晶亮如寒星的眸子。他抬手拉弓，寒矢裂空，直直击穿已经近在她眼前的发狂花豹咽喉。

许多人跑进来，有人喊救驾，有人喊传太医，那些声音林林总总，如沸水喧闹。

那都是属于一个胜负已定的新朝代的声音，她闭上双眼，离那些喧嚣越来越远，最终枯萎倒下，化作一团名为乱臣贼子的灰烬，被散落在旧朝的余火里。

*

半夜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丝淅淅沥沥，洇湿朱檐。曲折回廊外雨声潺潺，乱红曳地，如织雨幕里能隐约嗅到花卉清香。

顾惜筠一夜难以安眠，浅睡了一会儿，便早早起床了。梳洗完毕以后，姨母的贴身侍女春萤便来了，说是皇贵妃娘娘已经传了早膳，让姑娘去主殿里里一起用，也让娘儿俩好好说说话。

绘棠从箱笼里取出一件颜色家常的绣栀子花蜀锦马面裙，给顾惜筠换上了，又配了件月白色莲花暗纹比甲，穿戴妥当后，便往正殿去了。

顾惜筠的外祖昔年是太祖爷麾下的一员大将，身经百战，克敌无数，为大晟的建立立下了不世之功，受封为魏国公。沐家世代尚武，顾惜筠的生母沐浅语自小习武，十几岁的年纪便将一杆长枪武得虎虎生风。而小女儿沐纤音却不同，她对打打杀杀并不感兴趣，于兵法谋略也十分抵触。

魏国公见小女儿不是个建功立业的材料，倒也并不强求，毕竟也不是谁的命格都硬到能在刀刃上修来大富大贵，便将她许给了还是韩王的当今圣上做次妃。

然而沐家从上到下一帮子五大三粗的武人，就沐纤音一个娇滴滴的女孩，自然是自小就被宠溺呵护惯了。她看不透楚地开国元勋与帝王家那些暗潮汹涌，万不能接受自己竟是要去做人平妻，于是大吵大闹。

可魏国公明面上对她万般宠爱，在权力的明争暗斗面前，却是毫不含糊，不由分说地逼迫她上了轿子。

被抬进了王府，又拜了堂，生米煮成了熟饭，喜事是吹吹打打的，办得热闹，可那个张扬明媚的女子却死在了那场婚礼中。

后来接连数年，她苛待下人和穷奢极欲的名声便闹得满城风絮。据说韩王府上那位次妃刻薄暴躁，骄纵至极，一旦上了头，便连王爷也要挨她的揍。

魏国公为了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白了不知多少头发，便舍下那张老脸去跟韩王代女致歉。谁知王爷不但对沐纤音毫无怨怼之意，反而笑呵呵地表示无碍，甚至还夸赞了几句她的性格颇有意思。

就这样，从王府次妃到如今的皇贵妃，沐纤音始终是那么一个泼辣凶蛮的脾性，但那位九五至尊对她确实始终如一的宠爱。

沐纤音年轻时曾是名动京洛的绝色美人，如今上了年纪，那股昔年倾倒众生的气韵，却被时光发酵得更为醇厚，和一团醉人的酒香一样浸润着她的眉目发肤。她穿着一件绛红色的织金地妆花襕缎裙，佩白玉云样玎珰。听到顾惜筠来了，便侧首望来。

被那双美目一照，顾惜筠不由自主地心神摇曳了起来。她不由得猜到，哪怕姨母七老八十了，陌生人只消看到她这一双眼睛，便会立刻猜测面前的人若干年前是个明艳绝伦的美人。

那双眼黑白分明，仿佛藏明于晦，透出一股锋锐的洞达。